紅樓之公子無良_分節閱讀_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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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德全才進榮國府角門,就被賈母、王夫人的丫鬟簇擁著向賈母那榮慶堂去。 昔日不曾受過這等禮遇,邢德全心里頗有兩分受用,隨著丫鬟們進了榮慶堂,見賈母、賈赦、賈政、王夫人、元春個個心急地看他,忙將在李家所見所聞說了一說,又將賈璉、李紈捎回來的話也細細說明。 賈赦松了口氣,“有璉哥兒在,珠兒必然無恙?!?/br> 王夫人挺直身子無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心里暗罵李紈掃把星,又哼哼唧唧地問:“那怎沒將大爺接回來?” 賈母坐在榻上摟著寶玉、湘云兩個罵道:“這說的是什么混賬話?哪怕是有個頭疼腦熱呢,親家也要留他們住下兩日不是?!?/br> 王夫人心中一喜,暗道她果然糊涂了,這會子不是跟李守中重歸于好的良機嗎?該立時叫賈政登門道謝,跟李家握手言和才是,才要說話,被賈母一瞪,不禁一凜,不敢將心中那趁熱打鐵跟李家親密來往的話說出口。 賈母對珍珠道:“叫廚房里將煨了半日的老鴨湯盛出來,還有宗里芬哥兒送的新鮮野菜燙了給你們大舅吃,野菜只合用熱水汆一回略撒些細鹽,若當真做得太過精細,反倒沒了滋味?!?/br> 邢德全忙推辭不敢受。 “一事不煩二主,待大舅吃過了飯菜,還要勞煩大舅再將珠兒、璉兒的衣裳鞋襪帶過去一些?!辟Z母含笑道。 邢德全受寵若驚,連連答應了,跟著個小丫頭就去賈母院偏房里吃飯去。 “老太太,這正是珠兒跟李祭酒……” 賈母嗤笑一聲,望著眼珠子亂轉恨不得立時跟李守中一家親的王夫人,再瞅了一眼雖不說話卻也是一副亟不可待模樣的賈政,嘆息道:“欲速則不達,如今你們登門,李家未必不會將珠兒攆出來。放心吧,璉兒心里有分寸,定會叫咱們賈家跟李家握手言和?!?/br> 王夫人低著頭掐著帕子,心說那有什么用,不過是給大房添磚加瓦,叫大房越發得意罷了。 賈政低著頭,不敢逆著賈母的意思。 賈赦懶散地待要說句風涼話,又因偷偷親近小妾,覺得腰上虛得厲害,作勢叫人拿了放在他院子里的牛黃狗寶并些其他適用的貴重藥材出來,留著叫人捎給賈珠后,便懶懶散散地問:“母親,來抹兩圈骨牌吧?!?/br> 賈母一愣。 賈政將眉頭皺得緊緊的。 “……左右無事?!辟Z母余威尚在,賈赦立時膽怯了。 經過了張材之女的事后,賈赦又連著兩次“沒忍住”,次次出了房門,就有若干人滿臉不祥地看他,叫他提心吊膽地不敢再好女色,唯恐一個沒忍住,送了老命,空有萬貫家財也無處使。于是琢磨著在賈母院子里找些事做,也將yin、心轉移開。 賈 母有閑情含飴弄孫,哪有心思看一把胡子一張老臉的兩個兒子彩衣娛親,略淡了臉色,隨后又唯恐賈政、王夫人夫婦離了她跟前,在背地里搗鬼叫李守中越發不肯跟 賈家親近,于是點了頭,一面叫鸚鵡、琥珀去擺了桌子拿了骨牌來,一邊叫元春陪著抹牌,命王夫人坐在她身邊替她看牌。 如此一來,二房里能做主辦事的,一個也休想離開賈母眼皮子底下,王夫人、賈政、元春三人雖心急,卻也沒奈何。 邢 德全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頓,再隨著珍珠進了榮慶堂,望見賈母帶著兩個一把胡子的兒子抹牌,心里詫異得很,領了賈璉、賈珠、李紈的衣裳,并拿了牛黃狗寶等藥 材,便重新隨著金彩、林之孝出了門,沒走出寧榮大街,見賈蓉與寧國府一宗幾個玉字輩子弟沖他招手,少不得過去應承兩句。 “大舅老爺,我們去聽杏官唱戲,你去不去?”賈蓉微微挑眉,有意要引著邢德全說幾樣榮國府中的荒唐事給身邊其他人聽聽,也叫那些人明白跟他們一宗才不虧。 邢德全記掛著差事,推辭道:“不敢去,奉了老太太之命,要去李家探望珠大爺呢?!?/br> “這李家不是跟榮國府斷了來往嗎?怎去李家探望珠大爺?”賈蓉疑惑不解地說。 邢德全本是個待人無心、呆氣十足的,好容易“翻身”正經地領了一回差事,有意顯擺,偏林之孝、金彩二人也在,不敢張揚,聊聊說了幾句,便與金彩、林之孝向李家趕去。 賈蓉眼瞅著榮國府一群去了,聽邢德全話里的意思是李家刁難賈珠害得賈珠險些喪命,心思一轉,與其他人一同道:“咱們雖分了宗,到底早先是一家人,那李家實在可惡,這般折辱咱們珠大哥,走,向李家給珠大哥討公道去!” 這幾日里賈蓉從賴二手上弄了一筆銀子,手上越發散漫,眾人喜他舍得花錢,日日隨著他吃喝玩笑,此時聽他說話,哪有不從的。便擁護著他,騎著一隊二十余匹毛色油亮的駿馬,吆五喝六地叫了一宗的子弟沿著大街向國子監祭酒李家去。 賈蓉有意慢著邢德全等人一步上門,那李家人眼瞅著一群自稱是姓賈的小爺登門,忙去跟李守中、李謹、李誠說話。 都 是一個賈字,李守中聽說是一群賈家人氣勢洶洶登門,只當是榮國府氣惱了,有意報復,一邊叫李謹、李誠去跟賈蓉一群說好話,一邊趕緊親自去跟賈璉說話,到了 廊下望見賈璉、馮紫英兩個為方便照應賈珠蓋著大氅躺在躺椅上相對打瞌睡,連忙過去將賈璉搖醒,哭喪著臉道:“璉哥兒快醒醒,你們家來了一群人要討公道 呢!” 賈璉迷迷糊糊地醒來,睡眼惺忪地道:“怎么會,方才大舅進門不還說老祖宗很是感激李大人嗎?” 李守中才要說,就見李誠氣惱地大步跑來。 李誠素來整齊端正的衣襟敞開,一臉懊惱地道:“賈家人實在不講理,如今坐在廳上,等著咱們好酒好菜伺候呢?!?/br> 李守中不禁后悔昨晚上叫賈璉背著賈珠進門了,緊緊地抿著嘴,只對賈璉說:“璉哥兒帶著你們賈家的人走吧,要打官司,我也認了?!?/br> 賈璉蹙眉,從躺椅上坐起來,又見馮紫英也迷迷糊糊地起來了,就問李誠:“來的人叫什么?” “就是你們家的蓉大爺!”李誠昨兒個瞧賈珠病重,又看李紈哭成那樣,才略有些后悔昨兒個對賈珠太無情,如今又覺該更狠一些才是。 “他不是我們一宗的人,怕今日過來為的就是借著鬧事騙吃騙喝呢。李大人只管叫人去衙門里狀告他來官員家中鬧事就是?!辟Z璉掩著嘴打了個哈欠,又見李守中不動,心知像李家這等人家,尋常是不肯得罪權貴的,于是踱著步子道:“待我去見見那蓉大爺去?!?/br> 李守中見他哈欠連天,又覺今日露水深重,唯恐賈家另一位小爺也病倒在李家,忙叫人拿了桂圓湯給他喝,又叫他嚼了一片法制紫姜,自家人不肯出面,全叫賈璉去對付在前廳里拍桌子等著好茶伺候的賈蓉一群。 賈璉捂著嘴打哈欠,面前遞過來一方濕帕子,只管接了擦臉,然后隨手丟出去,果然遠遠地就聽見李家滿是書香氣息的宅院里回蕩著一陣不合時宜的討公道的怪腔怪調,由著李家下人引領,順著游廊到了廳前便站著不動了。 全福聽屋子里還跟茶館一樣滿是催促茶水的聲音,抬腳踹向面前雕著木樨花未開的門扉。 咣當一聲,廳里安靜下來。 賈璉這才慢慢向內走去,走到賈蓉坐著的主位椅子前,那賈蓉登時不知該如何應對,忙讓開位子來。 全福立時將賈璉的坐蓐、椅袱換上去,這才請賈璉入座。 “璉二叔,我們是來替珠大叔討回公道的?!辟Z蓉暗暗給身后一群人遞眼色,那群人立時七嘴八舌道:“正是,不能叫李家這樣欺負珠大哥?!?/br> “璉二哥,李家理虧不敢跟咱們怎么著,咱們破著鬧一場,叫李家三跪九叩去賈家賠不是才算解氣?!?/br> …… 賈璉睜著酸澀的眼,眼瞅著一群青春正茂的少年一提鬧事就興致勃勃,輕輕地嗤笑一聲,“都給我滾?!?/br> “璉二叔……”賈蓉悻悻地,一咬牙道:“璉二叔怕了,我們可不怕!” “當真不怕?”賈璉冷笑道。 賈蓉心道榮國府禍事連連,好容易出來一個蘭臺寺大夫的姑爺,偏姑爺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件事就是大義滅親告了榮國府,于是故作大義凜然道:“為珠大叔討回公道,怕個什么?” 賈璉沖賈蓉伸了伸手,待賈蓉一伸脖子遞了臉來,便一巴掌扇在他面上。 “璉二叔,你——”有道是打人不打臉,賈蓉捂著臉頰,奈何沒膽子跟賈璉來硬的。只覺得他帶來的人都在看著他呢,心里又氣又惱急著找回面子。 “全福,叫趙天梁去請了珍大哥來,問問珍大哥,是不是賈家人都不要讀書不要進學了?竟然敢來國子監祭酒家胡鬧?!辟Z璉支著頭,又打了個哈欠。 “哎?!比4饝?,出了這廳,去說給趙天梁聽。 賈 蓉一聽說要去請賈珍,這才慌張了,原本是聽邢德全三言兩語,認定了賈家跟李家又多了嫌隙,這才唯恐天下不亂,想叫榮國府跟李家徹底翻臉才來鬧事,不想這賈 璉又是維護李家的,忙堆笑討饒道:“兒子不知二叔已經將事料理好了,既是這樣,兒子就領著叔叔、兄弟們去了?!?/br> “誰都不許走?!辟Z璉低著頭冷笑。 全福、全壽眼瞅著那賈蓉一時情急,都已經自稱兒子了,也覺可笑得很。 賈蓉抓耳撓腮,待覺他們榮國府里沒個讀書的,也不怕那什么國子監祭酒,隨后又想賈珍未必如此認為。 煎熬了半日,見門邊露出賈珍的身影,趕緊喊著父親迎上去。 “混賬東西,就會惹事!”賈珍一口唾在賈蓉臉上,就連他也只敢迂回地跟賈璉斗氣,不敢正面跟他起爭執,這賈蓉倒是有膽量,先犯到人家手上了。 賈蓉垂著手,不敢去擦。 “珍大哥來了?!辟Z璉起身相迎。 賈珍堆笑道:“那混賬不成器,叫璉兄弟費心了?!?/br> 賈璉笑道:“也沒費什么事,只是李老爺為人方正,頗有美名,蓉哥兒來人家門上鬧事,傳出去了,豈不是叫人以為賈家不敬重讀書人?哪怕是不讀書呢,難道咱們家就沒個花錢買黌門監去國子監讀書的?” “是是?!辟Z珍連連點頭,他哪里去管誰買了黌門監去國子監讀書呢,只是琢磨著李守中桃李滿天下,唯恐不知什么時候得罪了人,才趕著來叫賈蓉走,于是又請賈璉引著他去見李守中,當著李守中的面踢打了賈蓉兩下,這才滿臉羞愧地告辭。 因賈珍客氣得很,李守中自覺挽回了臉面,也不計較這事,又因賈璉出面“平亂”對他更有兩分刮目相看,依舊領著自己兒子向國子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