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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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秘藥一事你我被他抓住了把柄不敢妄動,如今,處罰已下,新皇的把柄卻握在你我手中。他登基不足一月,宗室和朝臣未必都服他,哀家,等著他到這慈安宮來?!?/br> 太皇太后手中捻著佛珠,眼中滿是狠厲。 不出兩日,楚京中便有聲音傳出,最近頗具盛名的齊大夫竟然是逆賊逃奴出身! 四十年前鎮北王謀逆造反,楚威帝下旨鎮北王府滿門抄斬。此事全大楚皆知,而今便有人指認齊大夫正是鎮北王遺脈,不知使了何法逃了出去隱姓埋名多年。 鎮北王府當年的事一出,頓時在全楚京激起了軒然大波。無他,鎮北王謀逆一案牽連甚廣,楚威帝一意孤行,不僅斬殺了不少為鎮北王求情的臣子,而且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監斬官、主審官等皆是由皇親貴族擔任。 換句話說,大楚皇室滅了鎮北王府滿族,仇深似海。時至今日,大楚皇族除了當年的太子殿下,無人敢踏入北地一步??梢韵氲饺绻偙蓖跤醒}遺存,定會伺機報復! 消息一出,朝堂之上,肅王、懷王等人立即奏請陛下捉拿齊遠,由大理寺查證。若齊遠確為逃犯,應即刻誅殺。 “齊大夫姓齊不是姓祁,有何證據證明齊大夫就是先鎮北王遺脈,旁人道聽途說,各位王爺也失了平常心??!” 定國公章懷之嗤笑,又道,“齊大夫醫術精湛,先后為皇后娘娘和太皇太后盡勞。若他是先鎮北王遺脈,保不準太皇太后前日就歿了?!?/br> 宗室王公卻未罷休,言說有人指認就該由大理寺查證。 朝堂一時爭論不休,直到散了朝都沒說出個結果來。 奇怪的是陛下像是對此事不聞不問,一言不發。肅王是楚威帝的親弟弟,也是宗室身份最貴重輩分最長的一位王爺。他直接下令命人抓捕齊遠,可是當官兵到了齊遠的住處紛紛傻眼了,這可是當今陛下的皇莊,誰敢擅闖! 宗室大驚失色,陛下這是明擺著要護著齊遠,莫非太皇太后所言竟是真的!陛下生母元敬太后是鎮北王府的小郡主,陛下是鎮北王的親外孫。 幾位王爺秘密商討了一番,齊刷刷地進宮求見陛下。然而,他們卻撲了個空,崇明殿的宮人告知他們,皇后娘娘要去慧安寺求簽,陛下不放心娘娘身體,一同前去了。 他們面面相覷,轉道去了太皇太后所居的慈安宮。 數百名宮中禁軍及金甲衛相護,帝后二人同乘馬車輕裝簡從到了慧安寺門口,了空大師出門相迎。 門口的香客瞧見來人這么大排場,都紛紛猜測他們是楚京的高門大戶。等到馬車中清風朗月般的男子溫柔地扶著明艷動人的女子下來,他們的眼睛都直了,感嘆道,此乃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老衲還未恭賀兩位施主龍鳳相合?!绷丝沾髱熞琅f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樣,對著章洄、楚瑾二人雙手合十。 “大師安好?!?/br> 章洄對著了空大師還是十分恭敬的,她總覺得大師那雙眼睛能夠看透人心…… 楚瑾對著了空卻是淡淡,略略頷首,“朕和皇后到這里清靜兩日?!?/br> “兩位施主請?!绷巳晃⑽⒁恍?,鎮北王一案楚京中傳的沸沸揚揚,他也略有耳聞。 他的身后一個小沙彌探頭探腦的,圓溜溜的小光頭可可愛愛。章洄瞥見,對著他招了招手,“今天我準備了整整一荷包松子糖呢?!?/br> 小沙彌偷偷瞄了一眼師父,見他一直微笑,大著膽子牽住了女施主的手?!芭┲?,等下你到菩薩面前獻一只荷花吧,菩薩保佑小施主和女施主都平平安安的?!?/br> 章洄頗為驚異地用手摸了摸他的小光頭,開口道,“小和尚,你懂的還真多,那就借你吉言了?!?/br> 小沙彌略有些羞澀,女施主們怎么都喜愛摸他的腦袋。 旁邊楚瑾淡淡掃了一眼二人牽著的手,未置一詞。 章洄被小沙彌領著去菩薩面前獻花,楚瑾則留在禪院中與了空大師交談。 大楚年輕的帝王和得道高僧了空大師的私下交談了什么無人知曉,就連章洄也只知道他們聊了鎮北王府的事。 “母后的生身父母是鎮北王和王妃,他們感情甚篤,死前只有母后一個女兒。因著鎮北王妃最愛鳶尾花,鎮北王為了表示對王妃的看重,便為她取了小名阿鳶?!?/br> 章洄獻花歸來后,楚瑾牽著她的手走進了一個十分隱蔽的小靈堂。小靈堂上方的桌案上燃著數十個長明燈,長明燈上未刻名字,只是簡單的寫了年月日,章洄猜測應是人的生辰。 她還未問出口長明燈是為誰所設,楚瑾捻了幾根香點燃放于香爐中,說起了鎮北王府。 這也是楚瑾第一次明確地表示了先母的身世。 章洄望著上方的長明燈,心情復雜,一盞燈就是一個鮮活的生命?!氨砀?,這燈是姑母立的嗎?” “她彌留之際,派人到這里設了長明燈?!?/br> 章洄聞言一怔,小心翼翼地問道,“姑母是到去前才知曉自己身世的嗎?”如果這般,便解釋得通元敬皇后同先皇的婚事。 楚瑾眸光微動,眼簾低垂,嚴格的說是在知曉了自己的身世后,母后沒幾日便去了。 但他未給女子解釋,而是直接點了點頭。 “表哥,那洄兒懷疑太皇太后已經知道這個秘密了。她針對齊大夫根本就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碧颖砀鐚⒆约核暮捅P托出,章洄便開口幫著他分析。 卻不想楚瑾直接沉了眸子,他博覽群書也從未聽過項莊和沛公這兩個名字。而洄兒脫口而出,她平常又不愛讀書,他心中有了計較。 章洄全然不知自己的話中漏了陷,她興致勃勃地數了數長明燈,一共一十七座,定要耗費許多香火錢。 但不一會兒她又神情低落下來,姑母一下經歷十七位至親身亡,動手的仇人又是自己所嫁的皇家,怪不得早早的離世了。 “洄兒,你也在這里供上一盞長明燈,上方就刻著十七年前的今日?!背曢_口,目光幽深不已。 章洄雖不解其意,但還是照著他的意思供上了一盞長明燈。十七年前的今日又是哪位的生辰? “好了,我們走吧?!惫┝艘槐K長明燈后,楚瑾不容拒絕地握住她的手,一步一步遠離了小靈堂。 身后的小靈堂中,一十八盞長明燈靜靜地燃燒著。 “陛下,今日肅王、懷王等諸位王爺進宮至崇明殿求見,后而去了太皇太后所在的宮殿?!睅缀跏浅獱恐落У氖忠换氐蕉U房,福壽就躬著身上前稟報。 章洄聞言便皺了皺眉,這些王爺們明知太皇太后與表哥不和,毫不避諱一同去了慈安宮,這不是在向表哥示威嗎? “無論鎮北王府有無過錯都和表哥無關,更何況便是再大的過錯,鎮北王全族人都已化為塵土,他們硬是咬著不放真沒意思?!闭落崙嵅黄?。 “他們不過是要朕表態罷了?!背p笑了一聲,眸光微冷。 作者有話要說: 長明燈為誰所設,想必可愛的小天使已經有答案了! 第六十章 盡管太皇太后和宗室王爺隱約站在了同一條線上, 楚瑾依舊安穩地陪著章洄在慧安寺待了兩日。直到第三日,慧安寺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來求見楚瑾。 “陛下, 京畿衛指揮使鐘大人求見,人正在禪院之外?!备郾M職盡責地向楚瑾稟報,語氣恭敬。 新皇登基,長寧侯世子依舊擔任京畿衛指揮使, 事實上不只福壽對此感到詫異, 大多數朝臣也都心中迷惑。 京畿衛負責楚京的治安,其指揮使位居二品,非天子心腹不能擔任。而長寧侯世子與皇后娘娘有隙, 也為陛下不喜是全楚京人盡皆知的事。想不明白陛下會對他委于重任, 最后他們也只能嘆一句陛下胸襟廣闊,非常人所及了。 此時章洄未在禪院, 楚瑾便召了指揮使鐘霄覲見。 “鐘卿有何事要向朕稟報?”楚瑾面色冷淡,著了一身月白色的長衫,端坐在案牘前,眸子略掃了一眼匆匆而來的人。 “陛下,京畿衛在京中抓獲了幾名北胡人?!辩娤龃瓜骂^,呈上一封覆著蒼鷹圖騰的密信,“這是臣在他們的身上搜尋到的?!?/br> 楚瑾只看了一眼便沉下了臉,北胡各部落之間有特有的聯系方式, 而他恰巧了解一些。他手指輕扣桌面,北胡這半年來北胡各部落紛亂不休,老胡王也難掌控局面??磥? 他是鐵了心要將矛頭一致對準大楚,轉移內部矛盾了。 “鐘卿大功?!背〈轿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退下吧?!?/br> “臣告退?!辩娤雒鏌o表情躬身,行禮離去。 等到他身影消失不見,楚瑾將目光投向一旁的福壽,沉聲道,“福壽,傳朕旨意,明早回宮?!?/br> 福壽恭聲應是,偷偷窺了一眼陛下冷沉的臉色,靜悄悄地退下。 慧安寺中,章洄還不知明早便要回宮了,她起了興致要為腹中的胎兒求個平安符。寺中的僧人知道她身份貴重,絲毫不敢怠慢。 她心滿意足地求了平安符,就回了禪院,迎面撞上離去的鐘霄,四目相對兩人皆是一怔?!俺家娺^皇后娘娘?!辩娤雒婺砍脸?,看向她的視線十分復雜,尤其在瞥到她的腹部時垂下了眼眸。 自玲瓏閣之后,時隔多日這還是章洄第一次見到鐘霄,不過她對他出現在這里倒不意外。鐘霄作為書中的男主,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定是有要事發生。 章洄朝他微微頷首,徑直進了禪院,等到與他擦肩而過之時,耳邊傳來了一句話,“太皇太后查到了定國公府偷梁換柱的證據?!?/br> 她聞言一驚,轉頭看他,著了墨色錦袍的人已然遠去,脊背一如既往的挺直。不過她細想了他的話,愕然,這才兩日,太皇太后就把火燒到定國公府了? “娘娘,我們進去吧?!本G墨咽了咽口水,她未聽到鐘霄留下的話,不明白娘娘為何突然停了腳步。 章洄皺著眉進了里面,太皇太后如果要針對定國公府,定是因為定國公府偷梁換柱救了姑母。 “洄兒在想什么?”楚瑾神色淡淡,伸了手將她抱在榻上,漆黑的眼眸注視她。 “表哥,方才鐘霄他見您是因為何事?”章洄未多加思量,直截了當的問出口。 楚瑾眸光微深,見她毫不掩飾就提起鐘霄,神色坦坦蕩蕩,心中一哂,為何自己就是沒想到呢?十年用情至深卻在一朝就斷然決裂,這么大的破綻。 他未對她隱瞞,淡聲道,“北胡異動,鐘卿來稟報朕?!币蛑顽娤龅幕榧s心中起的芥蒂在想明白后,也不知不覺地消失了。 北胡?這么早?原書中北胡大舉進攻是在年尾隆冬時節,現今可還是初秋,整整提前了兩三個月。不過,她自己是個變數,順王和楚明帝都提前死了,北胡進攻提前好似也沒什么奇怪的。 她心念一轉,說不定這還是一個好機會?!氨砀?,洄兒聽說鎮北王府一案愈演愈烈了,進香的人中不少都在議論此事?!贬槍μ侍蟮男幼?,最好的計策便是釜底抽薪,鎮北王府翻案,洗刷了罪名,她所做的一切將成為無用功。 楚瑾端起茶盞來抿了一口,神色淡然,讓人看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想法。 “表哥,昨日您帶洄兒一同去拜祭鎮北王,洄兒就想您和姑母都是明事理的人,鎮北王府若真的做下謀逆之事,您也不會特地來此拜祭?!闭落蒯斀罔F,一口咬定鎮北王是受了污蔑。 “繼續說?!背〈轿?,語氣悠悠。 “表哥,功過是非世人心中都有一根秤,洄兒曾聽人說北地人愛戴鎮北王,還為了他建了祠堂。如果能為鎮北王洗刷罪名,還他一個清白,可得民心又能化解太皇太后的威脅,是兩全其美的事。太皇太后查到了當年府中救了姑母的證據,定會拿來威脅人?!?/br> “宗室王爺們反對無非就是怕鎮北王翻了案,皇室和他們的聲名會蒙上污點。洄兒想,如果避重就輕,將此事按在北胡人的頭上,聲稱是北胡忌憚鎮北王蓄意報復,偽造了鎮北王謀逆的證據。一來無損皇室威儀,二來也可以振我軍士氣?!?/br> 一旦內部矛盾轉化為外部矛盾,大楚的百姓和朝臣都會下意識將重心和仇恨放到北胡的頭上。至于北胡,反正都是敵人,章洄往他們身上甩鍋理直氣壯,一點心虛都無。 在女子小嘴叭叭叭地說起北胡之時,楚瑾難得露出了笑容,他放下茶盞,聲音低沉,“太傅曾贊洄兒心有溝壑,才能寫出具有風骨之字。洄兒今日一番話,令我刮目相看?!?/br> 章洄被他夸贊,頓時驕傲地挺起胸脯,下巴微揚,語中帶著一絲得意,“表哥,毫不夸張地說,在整個楚京,你是目光最好的人。所以,才能從一干貴女中挑到最好的一位做太子妃,這個世上除了我,還有誰能和表哥一樣智慧與美貌并全呢?!?/br> 她得意洋洋的模樣仿佛當自己婚前的不情愿都不存在,順勢還吹捧了眼前的男人。 楚瑾眼眸低垂,終究忍不住攬了她入懷中,低聲道,“小馬屁精?!?/br> 次日,帝后從慧安寺返回宮中,楚瑾去了崇明殿處理政務,北胡的局勢還需和平陽侯等人商討。 章洄則回了長信宮,她剛至宮門,秦嬤嬤等人就迎了上來,關懷備至。又有胡嬤嬤言說前日定國公夫人曾遞了帖子進宮,章洄想了想覺得應是為了鎮北王府一案。 今日再召定國公夫人進宮時辰也有些晚了,她車馬勞頓,有些許疲憊,沐浴了一番就去榻上小憩了。 直到了傍晚,她人才悠悠醒來。長信宮中的宮人怕打擾她消息,一般都不在內殿,只留綠墨一人在旁看著。 章洄略有些口渴,想要喝水,就隨口喚了一句綠墨,但好一會兒都沒有回應。 她有些奇怪,便撩開湖色的床帳,穿了鞋子慢悠悠地轉出了內殿。 卻見外殿,綠墨正專心致志地查看一些物件,章洄略瞥了一眼,都是些珍寶,不過她在宮中見的多了也不覺得稀奇了。 “綠墨,你在做什么?連我喊你都未聽見?!闭落ч_口問道。 綠墨頓時一驚,連忙上前扶住她,口中請罪,“娘娘,奴婢方才看這些東西晃了神,請您恕罪?!?/br> 章洄伸手打了個哈欠,坐下來,桃花眼帶著一抹慵懶,懶洋洋地道,“從哪里來的這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