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面前的人愣神半天，既不說話也不動作，卞有離好心好意地提醒了一句：“你還要趕時間殺豬，別忘了?！?/br>
    “我，你……”男子還是直直地看著卞有離道，“你長得也……太他娘的好看了！”

    贊美聽過不少，直白成這樣卻很少見。卞有離聞言不由失笑，又問了一遍：“你為何在此處殺豬？”

    見了美人之后，男子明顯把自己的粗魯收了收，也不趕人了，痛痛快快地回答了卞有離的問題：“我們在等將軍?！?/br>
    “等將軍？”卞有離一臉好奇，“跟殺豬有何關系？”

    “營里吃飯太無趣，”男子豪邁道，“我們要請將軍嘗嘗烤豬?！?/br>
    卞有離盯著一旁待宰的豬看了看，沉思片刻，在這仿佛莫名其妙的舉動中費心繞了幾圈，才總算猜出這人用意。

    在野軍大概是以為朝廷派來了一個世家子弟，那些公子哥最是自詡身份，絕不會愿意和平民一塊吃飯，更別提在軍營外頭，大庭廣眾之下跟人分享——一頭豬。

    若真是世家子弟，必定將其視為奇恥大辱，要么憤憤離去，要么結下梁子。不管哪一種，在野軍都是挑不出錯的，誰叫他們占了不懂規矩的理，表達歡迎而已，方式不對，也沒人能說什么。

    竟想出這種主意，拿自身弱處為籌碼，不傷一兵一卒而達成目的，還堵住了悠悠之口，實為另辟蹊徑的好招數。

    卞有離微微笑著看向眼前的人：“不知大哥如何稱呼？”

    “我叫閏六，”男子那起一邊的短刀，“你站遠點，小心濺一身血?！?/br>
    卞有離依言退了幾步，然后道：“閏大哥，這里只有一頭豬，怕是不夠分給所有人?！?/br>
    “用不著擔心這個，”閏六一刀下去，招呼了幾個人過來收拾，拿起一塊布擦手，“我們只是給將軍準備罷了?！?/br>
    “哦？”卞有離淡淡一笑，頓時把閏六看得挪不開眼，在聽到后面那句話時，竟然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你說什么？”

    卞有離笑意不減，重復了一遍：“我說，既是給我準備的，不該聽聽我的意思嗎？”

    閏六不由得神情大變：“你誰??？”

    “我姓卞，名有離?！?/br>
    閏六方才的好臉色盡數換成生硬的戒備，一把將刀子拍在磨刀石上，發出一聲脆響，然后抱拳道：“原來是卞將軍到了，屬下等不識將軍，萬望勿怪?！?/br>
    “不會，”卞有離笑道，“閏大哥特意殺豬款待，有離感激還來不及，怎敢責怪？”

    閏六一愣，隨即眼神奇異的瞧著他：“將軍真要吃？”

    “當然，”卞有離還是笑著，“不過這點太少了，不夠兄弟們分，若早知道，我該自己帶些來?！?/br>
    說著，卞有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一個護衛叫過來，低聲囑咐了幾句，就見那人低頭應是，立即騎上馬奔往城中。

    “閏大哥且收拾手頭這個吧，”卞有離看著護衛回城，笑著對閏六道，“我覺得一頭豬太少，就叫人再弄些東西來，也算是我跟兄弟們見個面?！?/br>
    當一地酒rou大喇喇擺在地上時，閏六，還有給他打下手的幾個人，都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方才在另一邊下棋開賭的人慢蹭蹭地挪到近前，看著眼前的東西，也都呆住了。

    按說好的劇情，將軍不該怒而離席、拂袖而去？

    然而眼前事態，與意料中的情形，似乎背道而馳。

    聞香而來的眾人疑惑地看向新來的將軍，又一齊怔住了。

    一個男子，竟能生成這般好模樣？

    哪怕只著簡簡單單一身白衣，未佩華貴珠玉，不加絲毫裝飾，也已是世間難尋的好顏色。

    叫人不由自主恍了心神。

    面對無數目光的聚焦，卞有離倒是自然得很，把往這里搬東西的伙計遣回城去，便熱情地招呼這些人過來，自己也隨意地揀了個位置席地而坐。

    閏六比其他人先反應過來，搖搖頭晃醒自己，然后用審視的眼神看著卞有離，語速極慢道：“屬下等若與將軍同席共食，恐怕有礙尊卑秩序?！?/br>
    卞有離驚奇地望著他：“為何要顧忌尊卑秩序？”

    閏六回他以更深的驚奇：“這是禮數講究，將軍竟覺得不必顧忌？”

    “你這人真沒意思，”卞有離皺了皺眉，“叫你吃個飯罷了，到底吃或不吃，趕緊做個決定，說這一堆廢話作甚？”

    圍觀眾人面面相覷，對這位將軍的感觀，似乎都有些異樣。

    畢竟他的反應，也忒不合常理了。

    閏六聽將軍言下之意嫌自己不干脆，立即忍不了了，揚聲招呼人道：“兄弟們都來，坐下陪將軍吃飯！”

    他叫人叫得利索，卻沒意識到，潛移默化里，自己就這么承認了卞有離的將軍地位。

    第九章

    周圍的人聽閏六招呼，便都斷斷續續往這兒聚集過來，慢慢找定位次，坐成一個大圈。

    卞有離拿起一旁堆好的酒壇，挨個讓他們傳著分發下去：“初來乍到，先同兄弟們喝幾杯?！?/br>
    過了會兒，看著座中的人都已經手中有酒，卞有離將自己的酒壇拆封，湊上前聞了一下，然后笑道：“是梨花落，還望諸位不要嫌棄?！?/br>
    底下人聞言一下子發出了不少動靜，似乎有些嘩然。

    梨花落是瓊寧頂好的酒種之一，要把清明前后的梨花在尚未日出時一一摘取，浸以雪水，封在白玉瓶子里，使上秘制的酒曲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