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
姜逸北從懷里把那張藥藤的草圖掏出來,細心觀察了一下形態,然后便一路往下尋過去。 崖頂的舸笛則在涼亭里坐了一會兒,等到估摸著姜逸北已經走下去足夠遠了。才動手把自己帶的那個包袱的包袱皮拆開。 里面是個骨灰壇。 壇子漆黑,浮雕著些幽冥的風物,做工并不是特別精致,反而有些粗糙。壇身正面有一塊呈方矩狀的空白,這里原本是貼死者姓名的。 但那時時間緊迫,舸笛又手剛剛被廢,眼也瞎了。提起筆寫了幾張,都寫著寫著就到紙外面去了。他又不愿別人代筆,最后居然就這么無名無姓地埋在那個松樹下三年。 舸笛摸著骨灰壇,神色溫柔。然后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片柳葉刀刃,捏著這薄如蟬翼的東西在這塊方矩之地上刻下了“舸楚蹊”三個字。 三個字寫的飄逸漂亮,落筆如云煙,一如其人。 舸笛用手指擦過刻痕邊緣的釉灰,對著骨灰壇輕柔道,“我到夜臺了,就快到了?!?/br> 夜臺,即墳墓,也作陰間。 這北峰的懸崖峭壁,不過是玄機閣閣主一門的家冢。 所謂登天梯,也并不是什么采藥看風景的,而是寄愿列代先人早登極樂。 舸笛捧起骨灰壇,小心翼翼地朝著登天梯那邊走。 他不方便帶姜逸北一個外人進本族陵墓,所以只能讓他先去一個人采藥了。 舸笛一邊踩著一階又一階的石梯,一邊數著步數。他們這一代,需要放在靠下面的位置。這懸崖最上面的陵墓是埋的是舸家開山的祖師爺,據說是從墳里面挖出來的骨灰,然后遷移到這個地方。 原因是這登天梯的建造是在第七代閣主手上,相傳那一代閣主珪璋特達聰慧異常,出了許多的機巧妙品,甚至天鑒匣也是從他那一代傳下來的。 只不過此人情路坎坷,似乎有龍陽之好,且心系之人早夭。因而一生雖建樹卓越,卻因為有些癡狂瘋癲,在家譜上著墨不多。 等到舸笛覺得位置差不多了,便把手放在了扶手上??坑|感辨別著位置,手下摸到的護欄本來是石質的,但是每隔一段距離,就會出現一小段金屬,金屬不大明顯,上面刻著的數字,代表舸家的第幾代。 等到舸笛摸到屬于自己和meimei的那一代的時候,便停了下來,用機巧術將金屬打開,露出里面的一個小小的器皿。 舸笛用柳葉刀刃割破了自己手臂,讓血滴進去,直到器皿滴滿。便看見護欄突然自動打開,然后對面的崖壁突然打開了一道門,從門內伸出一座橋,直接搭到這邊的階梯上。 中途有落下幾個碎石,墜入深淵,連個回響都聽不到。 舸笛抱著骨灰壇踏上這橋,似乎一點都不怕一腳踏失,反而輕柔道,“楚蹊,到了?!?/br> 然后平穩地踏過橋,走進了石門。人一踏進去,橋便立刻收回,石門關緊,好似剛剛什么都沒發生過。 ———— 話說姜逸北尋著藥藤一路往下,崖壁上的植物因為高度不同的關系,自然也不同??蛇@都換了好幾茬了,還是沒見到要找的東西。 姜逸北幾乎要懷疑是不是柳倚春記錯了。 可這來都來了,總不能空著手又回去,干脆下了狠心,心道大不了就走到崖底了,就不信找不到了。 腦子里剛剛冒出來這個想法,又想起那個瞎子還在崖頂上等自己。手無寸鐵的,要是被玄機閣逮回去,這人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這么一想,不覺加快了步伐。 又往下走了大半個時辰,才終于見到了那種藥藤的影子。姜逸北長舒一口氣,拿出藥草圖比對,確認就是這種東西之后,便準備下手拽。 這藤蔓也怪,藤蔓莖的部分一旦扯斷,流出的汁水是乳白色的。但是攀著懸崖的那部分“細腳”,一旦離開了懸崖就會滲出鮮紅色的汁水,并且彌漫出一股甜香。而且及其易斷,不管多粗多老,都是脆生生的。 姜逸北本來準備采完整一點的,可到了手里都成了一兩寸的小截。最后沒辦法,只能一點點的去扯。 大概是注意力過于集中,方才沒注意到藥藤的甜香吸引來了別的東西。有一條蛇在藤蔓翠葉下蜿蜒著爬了過來。 也不知這懸崖峭壁它怎么上來的,只停在茂密的藤葉深處,瞧著姜逸北的手近了,猛地躥出去就是一口。 姜逸北眼疾手快地一把捏住毒蛇的七寸,生生將其頭頸捏斷了,扔在了臺階上。 但是蛇這種東西,你就是把它扒了皮,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它照樣能給你來一段扭腰舞。 姜逸北一面迅速撕下一截布帶,用牙齒和另一只手一起綁在了上臂,勒緊。然后用劍尖挑開了傷口,擠毒。還好水囊留了給舸笛一個,自己身上還有一個,于是又用水清洗了傷口。 能做的全部做完,就是不知道這蛇毒強弱如何。姜逸北嘆了一聲自己的運氣,看著地上七扭八扭的蛇實在來氣,又下手幫人家分了個尸。 他這人心胸向來不怎么寬大的。 出了氣,自己也沒什么能做的了。心一橫,覺著要真死在這毒蛇手里自己也沒轍。這地方,哪里找大夫去。 于是干脆安了心重新去扯藥藤,等到藥藤采得差不多了,便開始往回走。 走了大約小半個時辰,似乎沒覺得沒什么異樣,以為這蛇毒是遏制住了,便把上臂的布帶徹底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