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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不及惡魔能為這片土地帶來怎樣的下場了。 道路上不時有駕著馬車飛馳而過的逃難者,這些人衣著或華麗或普通,或是拖家帶口或是踽踽獨行,他們把所有家當裝在車上試圖逃離自己的家園,弗里亞基諾為他們讓開了路,目送這些人驚慌遠去,繼續向相反的方向走。 他跟吉南約定在此處見面,但弗里亞基諾等了又等,從遠處有個白色的人影接近,卻不是他在等的人。 銀發少年的臉色出現些微的變化,但他沒有讓這股變化更加擴大,而是止住了它,目視對方走到距離自己不遠不近的地方。 “赫爾·弗里亞基諾?!?/br> 何塞在殘留積雪的荒草中間站定,漂亮的藍灰色眼眸輕巧地看著被他叫出名字的少年,顯然不是偶然路過。 “你在等的人不會來了,他已經去往他所信仰的邪神身邊?!?/br> 何塞的告知沒有給弗里亞基諾帶來過多反應,像是本來就不怎么在乎其他人的死活,讓惡魔之眼沉默無言的恰好是站在這里的何塞本人,弗里亞基諾的目光透過帶血味的空氣落在何塞身上,他似乎在探究站在他眼前的究竟是何塞·伊諾還是伊諾·特里斯維奇。 何塞幫他提供了答案。 “你關閉中樞,讓伊諾·特里斯維奇的血回流到歌洛仙,那些血現在正在我體內流淌,挽救了我的生命,但沒有令我恢復過往的記憶。我查了分析機里的記錄,你把我留在實驗室里的青金琉璃都帶走了,所以除了點冷冰冰的實驗記錄,我也沒發掘出來更多關于我過去的心路歷程,單憑這一點——” 何塞臉上露出笑意,“我很感激你切斷了我知曉那些的渠道?!?/br> “你不是老師?!?/br> 何塞沒想到自己等了半天等來的是這句話,不,其實他想到了,只是沒成想會這么快,此時弗里亞基諾臉上淡然的面具剝落,露出憤怒到極點的神色,他的肩膀劇烈顫抖,甩手使出的法術砸在何塞立起的法力護盾上,在魔法與血魔法碰撞的激流過后,何塞聽到對方這么說:“你浪費了老師的血!那里面一定存在記憶因子,只要仔細剝離就一定能找到,但是都被你毀了!” 何塞嘆了口氣,迎著在自己身前炸裂的法術走向弗里亞基諾。 已經恢復駕馭血魔法能力的血族始祖用惡魔之血的力量阻止何塞的腳步,然而一連串透著猩紅光輝的法術在撲到何塞面前時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不是被護盾擋住,而是徹底消失,仿佛有張看不見的巨口在吞噬那些法術效果,讓它們湮滅于無形。 這是只有知曉整個血魔法體系,用施放的瞬間來辨識法術繼而反制才能達到的效果,弗里亞基諾怨毒地盯著何塞,這不是得到老師的血就能達到的水準,一個比新生兒強不上多少的吸血鬼不可能擁有這種力量。 不,他不是…… 已經來到銀發少年跟前的何塞伸出手,手掌落在對方的肩膀上,他壓低聲音,面目平和而自如地說道:“在留存的記錄里我看到過去我經常用這種方式讓學生配合我保持對魔法的手感,畢竟屏障建立后已經不存在需要我出手的敵人,卻依然要未雨綢繆。你不記得了嗎?!?/br> 你不記得了嗎。 何塞的聲音在弗里亞基諾腦海里放大無數倍,狠狠沖撞他的心臟,扭曲他眼前何塞的臉。 【老師,您召集我和德拉赫斯過來就是為了這個?這到底是想測試我們的實力還是您就想惡作劇了?!?/br> 【說什么呢赫爾,我沒那么無聊??禳c,用你們手里最強的法術攻擊我?!?/br> 然后呢。 弗里亞基諾順著這段記憶向后翻找,卻沒能找到它的后續,他的確不記得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銀發少年驚惶地抬眼看向何塞,后者還是那副輕描淡寫的樣子,只不過壓在他肩上的手力道更重了點。 “我不想揣測你的心思,但是拉爾修說你期盼著恢復記憶的伊諾親自審判你的罪孽,我就當的確是這么回事了?!?/br> 見對方沒有吱聲,何塞得以說完接下來的話,“沒有能再開門的人,現有的地獄之門也會被處理干凈,我找了些幫手收拾在密督因流竄的惡魔,等到最棘手的那只也被妥善解決,這里會恢復和平,但是傷亡已經造成了,這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挽回的?!?/br> 何塞的表情既不悲傷也不失落,僅僅在陳述事實?!霸斐蛇@一切的人有很多,有的蓄謀已久,有的陰差陽錯,有的袖手旁觀,有的不自量力。這不是一個人的責任,但顯然,是你最先點燃了引線,弗里亞基諾。以我淺薄的學識判斷,你過去迎擊惡魔守護密督因的功績無法與如今的過錯相抵,所以我會殺死你?!?/br> 還沉浸在自己記憶里的銀發少年沒仔細去聽何塞說了什么,而是問,“您還記得自己跳上奴隸船,把我們從籠子里放出來的時候說的話嗎?!?/br> 這是一個單純的、被惡魔之眼急于求證的問題,不帶有任何陷阱和批判的意味,但是何塞無法回答,他平靜地說:“我不記得了?!?/br> “您說要我們再也不用擔心,歌洛仙從此就是我們的家?!备ダ飦喕Z的嗓音開始發顫,眼中茫然,“我永遠忘不了這句話,但其實我很可能不知什么時候就會忘了它?!?/br> “你的復仇造成了你的忘卻?!?/br> 為復仇發展子嗣,為復仇給予血脈祝福,他損失的血液同樣是埋葬他記憶的土壤,一層層積累至今,已經看不到埋了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