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堡主人的書房風格厚重古老，深灰跟黑檀是房間里桌椅書架和地面的主色調，因此一身白衣的教宗就顯得尤為顯眼。侍童里恩像往常一樣，在為教宗端上咖啡后就在一旁看書待命，他不經意瞥到尤斯塔斯桌上疊碼整齊的信封里夾著一根材質特殊的紙條，他瞄著上面的紅線，在心里咦了一聲，把它抽出來攤在手里讀上一遍，心想果然沒看錯，便報告給圣座：“猊下，是邊境傳來的消息?！?/br>
    密督因能被稱為邊境的只有金古山口的通路附近，尤斯塔斯聞言沒有抬頭，“念?！?/br>
    “【何塞·伊諾與弗林特·博納塞拉于本日午夜返回密督因，本人已將猊下告知全數轉達，但二人并未回應，亦不知去向?！俊獣r間是……四日前?！崩锒鬣卣f，“這么重要的消息居然沒有第一時間送達過來?！?/br>
    金發男人揚起手，“喬瑟夫做的沒什么問題?！?/br>
    “可是何塞·伊諾不是需要時刻掌握行蹤以及迎回灰堡的非常重要的目標嗎?！崩锒鞑唤?。

    “曾經是，但既然把該說的話說完他也沒有選擇來到這里，想必是有更重要的事、或者根本不信任天使教會了吧?！卑着鄣慕套谠谝环菸募仙w上信戳放到一邊，緊接著拿起下一份，“只要確認他回來了就可以，來日方長?！?/br>
    里恩點點頭，雖然不是很明白，但他相信圣座。

    尤斯塔斯在把手頭的事處理得七七八八之后，沖自己的侍童微笑著說：“幫我把洛里尼叫過來，里恩，他這個時間該吃完午餐了?！?/br>
    “是?！?/br>
    隨著關門聲，尤斯塔斯在書桌后緩緩沉下臉，嘴角的弧度鋒利了些，變得介于憂慮跟凝重之間，直到洛里尼草率地敲兩下門就吊兒郎當地進來后，他的表情也沒有恢復平日那么從容。

    灰堡騎士團團長見教宗這副神態，稀奇道：“怎么，成噸的工作終于把你壓垮，你準備就此撂挑子不干了嗎?！?/br>
    “……現在可不是說笑的時候?！庇人顾拱鸭垪l遞到桌前，洛里尼本來想直接伸手去拿，但半路突然想起這不太對，于是他裝模做樣地單膝跪地雙手接過來后才站起來看了，就像這里有什么透明人在監視騎士團長的禮節到不到位一樣。

    “天使回來了？”騎士翻來覆去把紙條上的字讀了好幾遍，從敞開的衣襟里勾出一直沒有離身的吊墜，表情也不是那么輕松了，“所以這東西壞了嗎?！?/br>
    如果之前天使離開密督因后封入他血液的吊墜沒了反應是因為距離太遠，如今對方已經歸來它還紋絲未動就很奇怪了。

    尤斯塔斯推測，“也許是血中的力量被本體吸收，或者本體已經十分強大，這點血不足以指引方向了吧?！?/br>
    “你好淡定?！?/br>
    “就算我現在心急如焚，也不會被你看出來?！?/br>
    教宗起身離開桌前，繞過房間正中的洛里尼，站在書房墻壁那副占滿整面墻的密督因地圖前方，標記了金古山口的位置。

    “你覺得他為什么回來?！?/br>
    “你當時又為什么覺得他會回來呢，總有幾個預想的理由吧?！甭謇锬岱磫?。

    “經歷過上次的慘痛教訓后，我發現不能用以往的思維去衡量這些人跟事物，他們比我想象的要瘋狂，要……不顧后果?！苯鸢l男人又下了幾筆，圈出地圖上另外四個地方，洛里尼一看，灰堡也赫然在列。

    “如果天使要來灰堡，四天過去怎么說也到了吧?！?/br>
    尤斯塔斯輕聲說：“這只是一個先后。他現在沒有來，不代表未來不會?！?/br>
    “那你一定是幾百年來第一個被天使查崗的教宗?！彬T士團長幸災樂禍。

    “無論興師問罪還是別的，他能越早來，我越能放心些?！庇人顾鼓抗饴湎蛄硗鈳讉€被他圈出來的地方，他神色淡然，但目光中那股精芒昭示著這個男人正在進行縝密的計算，排除所有可能的選項，在完全不在場的情況下試圖推測出天使的去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洛里尼似乎已經習慣自己的上司好長時間不動也不說話的模樣，他安靜地等，但很顯然心不在焉。

    一刻鐘后，灰堡教宗深深吐出一口氣，喃喃道：“他現在不比我們知道的多多少，不出意外他在往迷失海濱去了?！?/br>
    “啥，還去海邊？他對海洋有什么情懷嗎?！?/br>
    教宗暫且擱置洛里尼的疑問，“回到最初的問題，他為什么離開短短兩個月就回來了?！彼p聲低語，“他們前腳離開后腳屏障才消失，恐怕對密督因的遭遇毫不知情，只要沒有契機，永遠不回來也是可能的，因為人間那么大，沒人能找到他們?！?/br>
    “可是矛盾的地方在于他們一定是被誰找到，然后得知了故鄉的異變才催生出回歸的念頭。第一個疑點，為什么他們會被找到?！?/br>
    洛里尼忍不住問：“這很重要嗎，反正他們回來已經既成事實了?！?/br>
    “很重要，關乎到有人擁有比天使的血更精準的方法追蹤到那位最初的吸血鬼，或者弗林特·博納塞拉身上有某個一直沒被發現的疑點令他這個魔法抗性極強的博納塞拉獵人都能被鎖定，這是聞所未聞的壞消息。未知很可怕，洛里尼，比思考得不全面更會讓你措手不及，說不定就會付出慘痛代價?！?/br>
    “好好，我知道了，你的形容真是夸張?！?/br>
    “找到他們的不是吸血鬼就是獵人，我更傾向于是獵人，因為吸血鬼走出金古山口時一定會順便殺掉崗哨里的神職，獵人則不做會節外生枝的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