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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猜想不想準確都難,何塞的反應已經一目了然了。 “只有一點點,非常久遠的記憶?!?/br> 那些畫面就像一滴水融入干枯龜裂的大地,雖然無法撼動根本,卻把混亂也一并帶進內心。 何塞把手伸向弗林特的衣襟,手指勾出他繞在脖子上的細鏈,似乎想看看博納塞拉的族長信物是否跟自己看到的記憶相同。 可弗林特捉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他只知道銀會灼傷何塞。 “那段記憶里有什么可以讓我知道的事情嗎?!备チ痔貑?。 “你的十字架其實是約瑟·斯卡亞送給蘭德爾·博納塞拉的,而那枚天使之血的吊墜是伊諾送給約瑟的?!?/br> 相愛的人彼此留有空間跟余地是相互尊重的其中一面,可何塞只想把這些一股腦告訴給弗林特。 “然后蘭德爾給了伊諾一個誓言,博納塞拉將守護神匠直到永遠?!?/br> 弗林特怔了一會兒,輕聲說,“他的家族信守這個諾言,守了一千五百年?!?/br> 這的確是段漫長的時間,所有背后擁有這姓氏的人都貢獻了自己的力量,可是,這個許諾不同于物件的亙古不變,人心隨時都會變化,蘭德爾未免太過相信自己的后裔能與之相提并論了。 “聽我說,何塞?!备チ痔財n起何塞的手,認真道:“讓你通過天使之血得到一些記憶可能就是教會的目的,他想讓你回想起自己為密督因做過什么,想利用你的不甘心來達成跟他們的對話?!?/br> “那他可能高看我了?!焙稳S刺地笑了聲。 那位教宗低估了神匠的心境,或者說高估了何塞的同理心,他心中沒有感到不甘。 要說真的有什么令何塞介懷,那也是他夢想著有那么一天,那些真正為這片土地做出貢獻的名字能光明正大出現在某個紀念碑,或者某個能被人記得與瞻仰的地方。 可即使是這個愿望,何塞也不打算因為它而受制于任何人。 至于何塞·伊諾何去何從,他有自己的打算,并且這個想法已經在心中越來越明晰。 “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br> ——也許時機就是現在。 沒曾想弗林特也說了同樣的話,“我也有件事需要告訴你?!?/br> 介于兩人心有靈犀的默契程度,何塞有些懷疑他們要說的是同一件事。 “我想——” “離開密督因?!?/br> 他們的話音連成完整的一句話,何塞撲哧一聲笑出來,握住弗林特的手。 “等把這里的惡魔風波解決,就到外面的世界去尋找變回人類的可能,還有對抗惡魔的方法?!?/br> “徹底擺脫家族的方式唯有離開密督因,而且只要天使離去,教會就不會再把心思放在利用你的身份上?!?/br> 弗林特的神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認真,“博納塞拉家族歷史上,從未有任何一個家族成員成功離開過密督因?!?/br> 何塞慎重點頭,頓感自己責任重大,而接下來弗林特露出何塞最喜歡的那種笑容,目光干凈又澄澈。 何塞聽到他問,“你愿意帶我一起走嗎?!?/br> 他被弗林特眼中的光芒深深感染,那其中有著一個難以撼動的堅定靈魂,以及為之無堅不摧的意志。 他回答,“當然。我愛你,弗林特?!?/br> 弗林特道:“我也愛你,我為被你喜愛而感到無上喜悅?!?/br> 也許缺乏應有的氛圍,花瓣或者香氣或者魔法的煙火,但何塞覺得太偉大的誓言不適合他們兩個平凡人,簡單點才好。 他被弗林特扯著胳膊拉了起來。獵人的手臂橫來,把他抱到懷里,何塞像個八爪魚一樣扒在弗林特身上,而后者行進的目標是屬于他們的小房間。 身體陷于被褥之間時,何塞仰著臉,把弗林特動人心魄的臉烙印在自己眼中。 俊美到極點的男人俯身親吻何塞的嘴唇,然后一路向下解開他的衣襟,吻過下頜跟喉結,瘦削的鎖骨與胸口,停在平坦白/皙的腹部之上。 弗林特抬眸,重新看向何塞,他祖母綠的眼眸里填滿越來越深的欲/望?!澳氵€記得對我說過的第一句話嗎?!?/br> 何塞仿佛被拉回到陰冷的庇護所,重新坐于開啟的冰棺中,滿身冰屑,因為低溫而發著抖。 他的孤獨透過過去傳遞而來,讓這一刻的何塞也跟著微微顫抖。 “記得。我說,我有些冷?!?/br> “從今往后,有我來溫暖你?!?nbsp;弗林特眉眼深邃,光輝且柔和。 銀白的十字架從弗林特散開的衣襟里掉出,何塞終究還是碰到了它的一個角,指尖傳來嘶嘶的灼燒聲。 這種不值一提的疼痛,卻生生讓何塞清醒了一瞬,昭示一個仍然活著的人跟一個時間早已停止的人中間那有如天塹的區別。 這并非冷與暖,有限與無限,自由與老去的區別。 “也許你會后悔?!?/br> 何塞故意說出這句話,就好像這苦澀的話語是他內心最后的防線。 弗林特的動作先于最后的回答,他一把扯下自己的十字架,把它丟向角落。 “不。我不會?!?/br> 那抹銀白滑向黑暗深處,隱沒于無人得見的所在。他身上不再有任何能夠傷到何塞的物件,也同樣與那個他不愿繼承的身份訣別。 隨后弗林特深深吻住何塞的嘴唇,把他按在自己的臂膀之中,不再讓他說出哪怕一個字的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