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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塞不習慣睡床,自從被轉化以后他也四處流浪過,但會找個隱蔽的地方睡冰棺,于是他現在養成了覺得冰棺以外的地方都不安全的習慣。但血族始祖的城堡房間里并沒有配備棺材,一律都是正常人類的陳設用品,厚重不透光的窗簾可能是這里唯一跟一般住家的不同之處。 何塞把自己拍在大床上,在柔軟的羽毛枕頭里苦想著從弗林特那里聽到的話。 ——你本身的力量太強,連惡魔之血都壓制不住,所以它要消失了。 弗林特的語氣十分篤定,就好像已經確信何塞與眾不同。 幾天前還認定自己是個幸運的無名客的何塞發出一聲悶哼,又拿了只枕頭把自己的后腦勺蒙上,化為一只不想面對現實的蚌。 下一秒,何塞從床上竄起來,光腳來到門口,拉開門后果然看見棕色皮膚的助手先生站在幾乎跟何塞上次看到他時相同的位置,如同從未離開,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熱度。 “克魯格先生?!?/br> “什么事?!?/br> “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您能告訴我,吸血鬼的初擁該怎么做嗎?!?/br> 克魯格把黑色的眼睛瞇起來,“您有想要發展的子嗣?那個人類學者嗎?!?/br> “不,我只是單純好奇?!焙稳谋砬檎J真到可怕。 “吸血鬼吸干或者放盡人類的血液,然后賜予人類自己的血液?!?/br> “……謝謝,我知道了?!?/br> 何塞語氣飄忽,砰地把門關上,又搖搖晃晃爬上了床。 ——我要轉化你,把你變成吸血鬼,何塞??赐赀@本筆記,上面有關于獵人和教會的一些訊息,你要找到能夠藏身的庇護所,在那里躲一些時間,然后就可以自由地在這世上生存了。 伊諾當年的話語在現在的何塞聽來仿若昨日。 那個男人的筆記上沒寫到初擁的細節,而他向何塞展示的所謂“初擁”,就是把自己的血給了何塞讓他喝下,沒有吸干他的血,轉化的儀式并不成立。 何塞轉過臉,緊盯著被他擱在墻邊的冰桶里的血瓶。 伊諾沒有轉化他,他從一開始、就是個吸血鬼。 何塞把自己蜷成一團,解除語言暗示后他的記憶連續而清晰,因此一個難以忽視的細節浮現——在他誤以為自己是人類的歲月里,他的的確確能夠站在陽光下,那時的他從未有過渴血癥狀。 從記憶的起始就擁有成年人的外表,因為虛假的轉化儀式變得像吸血鬼一樣畏懼陽光渴求鮮血……他是什么? 沒有吸血鬼是不受太陽影響的,即使是血族始祖,難道不是這樣嗎。 何塞猜不透這個謎底,又開始畏懼知曉它。 他頭一次期望太陽快點升起,好讓他打消自己不切實際的念頭。 ——弗林特說過會幫我弄清這些事。 何塞在閉上眼睛時,腦子里浮現出獵人的身影,一股暖流仿佛融金般流進他已經不再跳動的心臟。 ——我們分享了彼此的秘密,知道了許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情,所以現在應該算得上統一戰線了吧。 弗林特不像其他吸血鬼獵人那樣冷血,何塞也不像其他吸血鬼那樣偏執,所以他們還挺相像的。 不,他是英雄的后裔,而我卻是不知出身、在這世間漂泊的幽魂…… 何塞咬著下唇,強迫自己在一團亂麻的思緒中入睡。 距離血族始祖奧爾加·塞拉米亞斯的城堡不遠,帕托城中的某處宅院中,也有一個吸血鬼感到自己前途未卜。 維克多跟隨“惡魔之眼”的高位血族海因斯來到帕托城,為的是求得始祖祝福當作一張免罪符,他本以為覲見傳說中的始祖需要極度繁瑣的禮節和流程,他起碼要被晾上十天半個月??蓻]想到剛到達帕托海因斯就把他帶到這里,據這位年歲已經不可考的高位血族所說,血族始祖弗里亞基諾就在他面前的這扇門后。 “稍等,我要向殿下說明這件事?!?/br> 海因斯讓維克多在門外稍后,自己先敲門走了進去。 維克多老老實實等在門外,眉毛卻擰了起來。 這跟他一開始想象得太不一樣了,就這么簡單嗎,這個海因斯把自己的事告訴給始祖,然后那位始祖大人就能大發慈悲地給他血,然后打發他走人。 一個何塞·伊諾的情報,換來這么大個禮包。 而且這處宅邸也非常不起眼,只是個遠離城市主路的二層小樓,比維克多在紅露鎮的房子都略顯平凡。雖然海因斯聲稱自己的主人并不常居于此,來到帕托是為了什么“血族集會”,但尊貴的始祖住在這種地方未免太奇怪了。 在維克多眼里,古老這個詞總能聯想到那些嘴里鑲著金牙,用寶石玉器用餐,出行恨不得帶上一個儀仗隊的貴族,血族始祖積累的財富難道不該讓他能夠每天睡在填滿屋子的金幣上嗎。 腹誹歸腹誹,維克多在表面上還是緊繃著臉,一個勁兒朝自己面前的門縫看。門被輕微帶上,只留下一線縫隙,些許聲音順著門縫流出,傳進維克多的耳朵。 【……襲擊密督因的惡魔萬幸沒有飛行能力,它們的入侵方向來自金古山口,這也是個好消息,如果我們能把它們打包趕出去,包袱布都不用準備多少,垃圾傾倒口就在旁邊——蘭德爾,別笑,這很嚴肅?!?/br> 隔著門的聲音有些失真,維克多聽了一會兒,以為這是弗里亞基諾,但在這個聲音之下他又聽到海因斯正在和一個人小聲交談,心中泛起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