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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挺好的。他樂觀地想,至少目前自己的地位應該比之前強上不少,不會因為這趟旅程中獵人偶爾的心情不好吃到幾下鞭子——即使弗林特根本沒亮鞭子。他此前連嚇唬都懶得嚇唬他,弗林特應該被劃歸為好脾氣的獵人,起碼比何塞看到伊諾筆記上寫的那種好太多。 初擁是父輩賜予子嗣血液、血脈之間的力量交換。這樣的聯系非常緊密,子嗣會下意識聽從父輩的指示,就像伊諾讓何塞遠離人類、教會和獵人,把自己的冰棺交給他讓他去尋找庇護所休眠,何塞一一照做,因為他覺得這樣的舉動是正確的。 吸血鬼的血脈是很奇特的東西,所以何塞覺得如果有那么萬一的概率伊諾欺騙了他,那也有那個人自己的苦衷。 也許塞拉米亞斯能解答他的疑慮,何塞現在只能相信獵人不會爽約,他能在下一個月圓之夜前見到那位不老的淑女。 ——而不是在薩利維亞發生什么不測。 剛剛尼奧回來時外面正在下雨,但現在何塞聽不到雨聲,應該是已經停了。他跟著弗林特走上樓梯,在獵人推開門的瞬間他以為自己會被傾瀉下來的陽光擊中,但他多慮了。又一個黃昏降臨,在城市間陽光的威力正隨著建筑物的增多而減弱,更多的遮擋令何塞用一件斗篷就可以將它們攔截在外,他利落地罩上兜帽只露出下巴,亦步亦趨地走在弗林特身后,左顧右盼。 他看到的只是再普通不過的街道,并沒有一步一個陷阱。因為剛下過雨,青色的石磚路浸潤出更深的黑色,輕微的土腥氣從地下冒出來,讓何塞懷疑這里的下水道設施不怎么干凈。沒有紅露鎮的鮮花和紅磚,薩利維亞整體都是硬冷肅然的面貌,如果紅露鎮是一位粉紅裙裝的活潑女士,薩利維亞就是不茍言笑的老派紳士,能在臉上看到深深法令紋的那種。 他們走了大概能有五分鐘,何塞把提在嗓子眼的戒備都放下了,并且得到伊諾欺騙他的第一個論據。薩利維亞并不可怕,起碼沒有扭曲的街道,吃人的路燈,虎視眈眈的雇傭兵,不講道理的獵人。 街上行人不多,他們在穿過幾條街道后來到一座圓頂建筑前,扁平的高度在一眾動輒四五層的樓群中很不出彩,外表的裝潢也比不上教會,但它占地面積很大,光是門臉就抵得上兩座教堂。 “這是哪兒?”何塞不懂就問。 “狩獵院?!?/br> “……居然不是教會啊?!焙稳傆X得弗林特這樣的虔誠信徒,第一站一定會去天使教會,當然他不知道獵人所說的狩獵院是什么樣的地方,光聽名字就很不祥。 弗林特轉過頭看了何塞一眼,“你知道薩利維亞是什么地方嗎?!?/br> “獵人之城?遍地都是獵人,然后吸血鬼絕跡的地方?!?/br> “你先前沒有親眼所見,所以會對這座城市產生臆測?!备チ痔赜孟掳椭钢鳙C院無人值守的大門,“這里是發布狩獵吸血鬼任務的地方,教會、貴族、甚至是平民都可以來到此地進行委托,支付等額的報酬后獵人或者雇傭兵會替他排憂解難?!?/br> 所以這里是獵人的老巢,他們像蜜蜂一樣聚集在這里。 但何塞總覺得弗林特頭一句話那個“親眼所見”和“產生臆測”還另有所指,難道是梅耶克嗎,弗林特覺得何塞也認為是博納塞拉家族屠殺了全村的人類,所以才這么說? “沒有親身經歷的情況下我不會斷言那些有的沒的,而且就算親眼所見,看到的也不一定都是真實?!焙稳p聲說。他不理解弗林特為什么要特地旁敲側擊,也許覺得被人誤會這件事很不爽吧。 于是他補充道:“至少現在,我還是相信博納塞拉獵人不會危害人類?!?/br> 何塞獲得弗林特的又一次注視,不知怎的他已經大略能感受到獵人面具后的視線落在何處,也許是對方的目光太富有侵略性了吧。 弗林特說:“有的時候如果雇主對吸血鬼的處理指向不明,獵人可能不會殺死吸血鬼,而是把他們抓捕回來?!?/br> “抓回來當人rou沙包?”何塞聽過那些傳言,吸血鬼可沒有人權這種東西,落在獵人手里的下場可想而知,他只是純潔地不往太過極端的方向去想罷了。 所以這座建筑里面不僅有成群的獵人,他還有可能撞見他們折磨吸血鬼的現場是么。獵人們會擺個擂臺看自己抓回來的獵物互相廝殺?還是干脆找個小黑屋自娛自樂? 狩獵院氣派的門臉仿佛化為一張噬人的巨口。何塞直視前方,在幾個毫不需要的深呼吸之后,何塞一臉英勇就義表情地邁開步子,往鬼門關里面走—— “我們不進去?!备チ痔氐脑挷铧c讓何塞摔倒。 “……你在耍我嗎?!” 何塞被自己膝蓋絆了一下,一個趔趄后對著弗林特怒目而視,他剛剛以為自己并不強韌的意志力就要交待在這里了。 選擇性回答何塞問題的弗林特自然把他的質問當做了耳旁風。獵人繞過臺階上的何塞,真的沒打算進門,嚇唬完就走,往另一個方向下了臺階。 然后被一個脆生生的聲音攔下了。 “先生,能給我買一點血嗎?!?/br> 何塞驚訝地抬起臉,透過兜帽的阻隔看到攔住弗林特去路的少女,她的長相美麗中透著一股蒼白,纖細又脆弱,令人能夠生出滿滿保護欲的憐愛之意。而且……何塞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不是買花買蘋果,而是買血,這個女孩是個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