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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塞覺得自己沒有選擇,他也沒有反抗,即使即將失去站在陽光下的機會。在夢境中回憶起這一幕的時候他細細回想,覺得自己當時一定是有反抗念頭的,他可以用魔法攻擊伊諾,然后在山上藏起來,或者想方設法逃走,但他沒能做出來。 因為伊諾用血系能力控制了他,在何塞被轉化后他看到正要化為枯骨的伊諾胸口有個惡魔之口印記。 何塞不知道伊諾為什么會死,吸血鬼理應是不會生病的,他們的死亡只會來自外力而不是內在,是因為他活得太久了嗎?可吸血鬼是永生的種族。 但何塞沒能糾結這些事多久,失去父輩的新生兒有著狂躁的渴血癥狀,他飛快地下了山,有了吸血鬼的力量,何塞平生頭一次覺得高山不再巍峨險峻和危機四伏。 但何塞沒來得及在夢境里追憶后續,身體就像被從迷霧中拽出,意識浮現到淺層。他感覺到自己正被剖開,有什么冰冷的東西在攪動他的心臟。 第十三章 何塞感覺到自己正被剖開,有什么冰冷的東西在攪動他的心臟。他沒有清醒過來,但至少還活著,他以為這是普通銀彈,慶幸于它沒有擊中自己的頭顱和心臟。 在意識朦朧間他聽到“懺罪之環”,并馬上理解了它的意思,伊諾給他看的筆記里稍稍提到一點點。殺死吸血鬼的方式有許多,對于年輕的個體來說曬上十多秒陽光就能令他們化為飛灰,用尖錐刺進心臟和砍掉頭顱也可以,更強大的那些需要用銀重創他們,但無論如何只要絞碎心臟就一定會死。 懺罪之環是個能夠卡在心臟上的其貌不揚的半圓環。教會研制出它就是為了對付那些已經被定罪并且需要押送的吸血鬼,說白了就是防止逃跑。這東西能在一定范圍內遠程控制,環中裝著銀線,能夠輕易絞碎吸血鬼的心臟。 “安裝”這個小東西需要開胸,人類不可能招架得住,但吸血鬼就完全沒問題了,他們的自愈能力恐怖得令人驚嘆。 這是古代文明的結晶,跟冰棺一樣都是大衰落前遺留的產物,只不過懺罪之環是是人類用來對付怪物的。 何塞認為自己同樣該慶幸自己沒在開胸的過程中恢復知覺,疼痛都是次要的,如果一睜眼看到自己裸露的胸腔和肋骨之類的東西,那副情狀大概會成為他漫長生命中的夢魘,想想都恐怖。 尚在淺顯的意識中漂浮的何塞心想,看來自己已經被獵人列為危險對象,否則弗林特不會向天使教會申請懺罪之環。如果他是獵人那一方也會選擇這么做,發現會使用魔法的吸血鬼這件事本身就充滿未知的威脅性。 弗林特已經帶著他離開紅露鎮了嗎?不知道那對兄妹怎么樣了,希望他們沒被獵人發現,否則何塞頭腦一熱不惜暴露自己做出來的事沒得到好的結果可就太虧了。 何塞現在后背很痛,銀依然在腐蝕他的身體組織,如果用一團糟的沼澤來形容他如今的身體狀況,那銀毒素就是流淌在其中的毒水。陣痛從肺部傳來,還好他現在不用呼吸,否則疼痛的增長一定是指數級的。 雖說疼得想叫出聲,可形勢不允許他這樣做,保持默不作聲才是首要之選。獵人選擇先安裝懺罪之環而不是先擺弄那顆嵌在吸血鬼后背的子彈,確實謹慎得可以。不過現在弗林特應該要著手做這件事了,何塞被翻了個身,后者趁機徹底醒過來,偷偷瞇起眼睛,不動聲色地瞄著視野里有限地幾樣東西,試圖判斷出自己在哪。 可他的雙眼剛剛聚焦,上半身涼颼颼的,幾根手指就按上他的后背。弗林特的手非常穩,就像早已見慣了任何事,能夠面不改色把人剖開或是組裝。何塞很難想象這個男人的人生經歷,不是所有人都能對著跟自己同樣的人形生物揮下屠刀時都毫無心理波動。 獵人站在何塞歪著的腦袋另一側,低聲道:“別裝睡?!?/br> 瞬間被拆穿的何塞只能用力眨了眨眼,動動自己的后背,發出表示疼痛的嘶聲。弗林特的手指像幾簇溫熱但不灼人的小火苗,吸血鬼和人類的體溫相當于恒溫動物和冷血動物的差異,何塞夸張地聯想自己的后背是不是會燙出幾個印子。 “我現在要取出卡在你身體里的子彈?!鲍C人像在用手指比量著距離,語氣聽起來跟正準備實施手術的冷漠醫生差不多。 “……就像不是你用槍打中了我似的?!焙稳÷跃凑Z,對這副事不關己的態度予以還擊,可他說不了幾句,現在連說話身上都疼。他到現在都沒想明白為什么那把槍里還有子彈,但何塞不覺得自己該對給了自己一槍的人態度良好,在那個節骨眼上想逃跑才是智慧生物的正常反應。 趴在硌人鐵床上的何塞緊盯床邊同樣材質的鐵架,自暴自棄地數著上面羅列的瓶瓶罐罐以及稀奇古怪的器具——剛剛弗林特探出身體從金屬盤上拿了一支提取器,何塞目光悲戚地看著這支長剪形狀的工具,一想到一會兒這玩意要戳進他的后背,身體更加緊繃。 他抽空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想找找懺罪之環具體在哪個位置,可左胸附近連個疤痕都沒有,什么都摸不到。 反正自己的心臟如今貼了個附屬品這件事已經既成事實。 這地方長得很像個診所,沒有窗戶,消毒水的氣味蓋住久久無人的滯澀空氣,對吸血鬼來說這個味道嗆得人腦袋發暈。房間不大,只容得下兩張并排放置的舊手術床,挨墻的高低柜子透過玻璃門能看到里面更多更密集的藥瓶藥罐。幾個塞在最底下的大罐子里面泡著發脹的某些東西——何塞一點不想認出那是什么,立刻就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