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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景修最大的不幸是遇到了他口中的那個學弟,于是在最為恣意放縱的年少時光便被磨滅了所有驕傲與自信。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遲早會有一個人來完成修的未竟之業,修希望是他?!?/br> 說罷景修仰頭飲盡杯中酒,墻外正好傳來三更梆子聲——無事發生,生路盡絕。 景修放下酒杯,款款整理好自己的衣衫,端坐著對計良淺笑:“動手吧,先生?!?/br> 無法求生,那只能體面地死去。 計良握上劍柄,卻久久沒有動作,他高估了自己的心腸——果然刺客不該聽暗殺對象的故事。 “景先生有沒有什么話要我帶的?”給那個學弟也好,給劉玄也好,計良想為景修做點什么。 景修搖了搖頭:“想說卻說不了的話又豈是一兩句能概括的?還是盡在不言中吧?!?/br> 聞此言計良長嘆一口氣,閉上了眼。 …… 天邊星辰靜靜明滅,御史府的下人從廚房端了羹湯出來,走上了通往書房的回廊。 計良走出屋子,甩掉劍上的血,將其歸入劍鞘。 先前被趕到外面把風的十五看到計良走出來,邁步進了書房,不一會兒他檢查完畢,走了出來,站在計良身邊,一言不發。 計良覺得有一口氣憋在胸口,張開口卻什么也吐不出來,他看著天邊黯淡的月影,低啞地說了兩字:“回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二爺的條件就是讓計良重新做回組織的兵器,而他要計良殺的第一個人就是景修 二爺這個人真的狠?。ú皇亲髡叩腻?,要打打他,頂鍋蓋跑) 求收藏評論?。ù驖L) 第59章 悲慟 “鴛鴦于飛,畢之羅之;君子萬年,福祿宜之。鴛鴦在梁,戢其左翼……” 朗朗的晨讀聲從書院傳入暖閣,閣內寒梅默放,檀香靜燃。 一個身著鴉青色儒服的身影躺在躺椅上打盹,一本《大學》蓋住了他的臉。 似乎有什么驚擾了沉睡之人的夢,蓋在他臉上的書被輕蹙的眉頭帶動,失去了微妙的平衡,從臉上滑落,砸在地上,發出不小的聲響。 這聲響動徹底驚碎了青年的夢境,他緩緩睜開清雋的眼,看到了暖閣的橫梁。 書塾內再度朗誦起《小雅·鴛鴦》。 程琚側身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書,躺回躺椅,開始盯著橫梁發呆。 夢到了什么他已經忘了,只依稀記得頗為不詳,不過現在聽著悠遠空渺的讀書聲,他被驚擾的心境已經再度平靜下來。 果然只是夢啊,書院內如此祥和,能有什么不好的事發生呢? 程琚緩緩閉上眼,靜靜聆聽和諧的朗誦聲。 鴛鴦于飛,畢之羅之;祝愿品格高潔的君子,萬年康壽、福祚綿長。 …… 景修遇害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劉玄耳中,一開始他還沒反應過來,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但等到確認之后他的臉色“唰”得慘白。 這次他死死抓住了侍從的手沒有暈厥過去,但在御史府看到在棺材內閉著眼的景修時,他還是眼前一黑,噴出一口血,跪倒在地。 這些年景修對他的諄諄教誨,對他的維護與扶持飛速在面前閃過,很快回憶淹沒了現實,又被黑暗湮滅,劉玄一頭往前倒去。 最后留在他耳邊的是幾句旁人的呼喚。 “少主!”這是他的臣子。 “夫君!”這是他的妻。 在失去最后的意識前,劉玄死撐著抓住周婉的袖子,讓她附耳到自己嘴邊:“叫……宇文將軍——回來!” 趙寄與景修的接連出事給予了劉玄非常嚴重的打擊。 他甚至不想承認這殘酷的現實,寧愿長睡不醒,然而現實還有需要他守護的人,還有需要他支撐的涼州。 他還是在一片低泣聲中醒來了,他遲鈍地轉動眼珠,看了一圈屋內的女眷——真是各方的都到齊了。 周婉坐在離他最近的地方,見他醒來立馬握住他的手:“宇文將軍已經到了?!?/br> 劉玄緩緩點了點頭:“叫她們出去,讓宇文將軍進來?!?/br> 宇文循進來的時候劉玄已坐了起來。 大夫說劉玄接連受到打擊,急火攻心,傷了心脈,讓他好好靜養。 但如何靜養? 景修的不測讓本就因趙寄失蹤而動蕩不安的涼州更加風雨飄搖。 他們是涼州的柱石??!如今驟然斷了兩根,僅剩宇文循的他還能撐起涼州嗎? 宇文循輔一接到劉玄的命令就趕回了涼州,甚至沒來得及整理儀容。 看著滿面風霜的宇文循,劉玄惶恐不安的心稍稍有了著落。 劉玄拿出自己的少主令,放到宇文循手中,緊緊握住他的手:“孤有兩條命令給你。一、帶周夫人與公子曦走;二、挑選一支你信任的部隊,調回涼州?!?/br> 聽到劉玄這樣說,守在一旁的周婉錯愕地看向他:“夫君!” 劉玄閉上眼不去看周婉哀求的眼神:“涼州已非你們久留之地。你們留在這兒,我手腳會被束縛住?!?/br> 周婉是周家人,是宋家人一直想替換掉的少主夫人,其間利害三言兩語難以盡述。 景修遇害,趙寄如今也沒有消息,只怕兇多吉少。 劉玄勢力大損,幾乎無力掌控涼州,接下來的不是風浪,而是腥風血雨,他沒信心護不住周婉與劉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