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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他不敢睡,坐在椅子上,一手拿寶劍,一手攥族服,看著窗外守衛人影來來去去。 一聲仙鶴啼。 哪里來的? 葆蘭轉了下頭,再看,窗外的光都不見了,守衛的身影也消失了。他低頭,這房間竟然慢慢解體,靈獸睡去,自己封好的印,竟一道一道自己擦去。 葆蘭盯著門口,瑟瑟發抖。 大門忽地打開,門外響起一聲“出來”。 那是虞藥的聲音,和以往一樣平靜,沒什么波瀾。 葆蘭當然不會出去。 于是屋子便整個解了體,屋頂輕飄飄地飛走,四壁朝外倒去,他便孤零零地呈現在了虞藥面前。 虞藥站在墻頂,銀龍劍背在身后,轉過身自上而下看他,又道:“出來?!?/br> 葆蘭的身體不聽使喚,自己站了起來,朝虞藥走去,這失控的狀態讓他害怕極了,他拼命往后撤,甚至往下蹲,但不可阻擋地向虞藥走去。 葆蘭哭起來:“我不認識他……真的……” 葆蘭已經“走到”了虞藥的面前,虞藥蹲下來,伸手捏著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臉:“你在哪里見到的紅紗?” 葆蘭老老實實地回答:“勾玉邀我商事,為了你們的席位,送我珠寶房宅,那些東西我又不要,送我秘籍煉丹,我也不喜歡。我在他府邸見過一眼紅紗,就問了能不能……但是是勾玉塞給我的,我還說要不要問問七金老仙您,他說不用,非要塞給我……” 虞藥打斷他:“多久了?” 葆蘭吸了一下鼻涕:“兩年半多吧……” 虞藥盯著他:“為什么拿他內丹?” 葆蘭咽了口唾沫:“真不是我拿的,有個跟我一起的,嫌他骨頭硬,不好折,不方便,就……” 他沒說完,因為虞藥的眼神很可怕。 虞藥慢慢地從背后拔出銀龍劍。 葆蘭的淚水撲簌簌落,他動也不能動,只好看向虞藥:“老仙,我錯了,但是那孩子也不介意啊……他反正之前也做這種事,他都習慣了嘛……我又不知道他要死,我也不知道他跟您關系這么好啊……” 虞藥的手松開了,銀龍劍回到自己的位置,虞藥松開捏葆蘭的手:“殺你用不著銀龍劍?!?/br> 虞藥站起來,跳下墻,松開葆蘭的牽制,又把葆蘭的劍召來給他。 “你也是仙官?!?/br> 葆蘭哆哆嗦嗦,握著自己的劍,看看虞藥,又看看劍,把劍一扔,跪在地上:“我哪里是老仙的對手,我不可能……” 虞藥不再看他,側過身,凝真氣,氣動,掌成,他即將推過去。 但葆蘭被突來的勾玉擋在了身后。 虞藥猛地收了掌,望著勾玉:“師兄?!” 勾玉朝前一步:“師弟,你聽我說?!?/br> 虞藥冷眼看他:“你為什么幫他?” 勾玉靠近:“我不是要幫他,我是幫我們?!?/br> 虞藥冷笑一聲:“像你送紅紗給他?” “我送?”勾玉一驚,明白了什么,轉頭瞪了一眼葆蘭,但沒有爭辯,反而轉向虞藥。 “師弟,我知道你憤怒,但你沒有意識到殺他的后果,仙督會忌憚我們已久,你的行動只會給他們落下口實,他們等的就是你出錯,你總不想讓七金背負挑起仙戰的罵名吧。人間也好,天宮也好,都是一樣,每個人都受牽制,不可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師弟,成年人的事情,本就是事事多磨啊?!?/br> 虞藥拔劍指向他:“閃開?!?/br> 勾玉站在他劍前,言辭懇切:“我同意紅紗的事是我的錯,紅紗殞命,我愿來賠。你如果憤怒必須要殺人,殺我就可以。但相信我,不要殺他們的人,起碼不要現在殺?!?/br> 虞藥不理他,一個閃身從他身邊經過。 勾玉一驚,忙伸手攔住他:“師弟,你聽我說,事情不是只分對錯就可以的?!?/br> 虞藥難過地看著他:“這樣的事都不能分對錯,還有什么是對的呢?!?/br> 葆蘭嚇得動也不動,看著他們師兄弟爭執,終于虞藥定住了師兄,再次走了過來,他的殺意早就被師兄的三番五次的勸說消磨了,他現在只有無盡的難過。 他朝葆蘭走來。 動不了的葆蘭,騰地站起來,繞著院子跑,虞藥死氣沉沉地跟著他,不用法術,只是跟著他走,兩個人比街邊打架混混的腳法還簡單,根本忘記了仙家身份,只剩下了追和逃兩個執念。但劍確實越逼越近。 終于虞藥的劍刺了過來,葆蘭用從未有過的敏捷閃過第一劍,又在第二劍刺來的時候,拉著不能動的勾玉,擋下這一劍。 這可是銀龍劍。 虞藥終于醒過神。 他的手顫抖起來。 勾玉倒是能動了。 虞藥撲通跪在地上,他表情僵硬地看著勾玉的胸口,眼淚不自覺地滾下來。 勾玉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又按住了胸口的劍,使虞藥不能拔,他一邊吐血一邊道:“算了吧,師弟?!?/br> 虞藥低下頭,緩緩地要站起來,身上的仙氣前所未有得濃烈,有種要爆炸的感覺。 勾玉終于明白阻止不了,他望向虞藥,滿眼都是淚:“師弟,你太傻了……” 虞藥看向葆蘭。 這顫顫發抖的葆蘭。 跟在他身邊的師弟紅紗,自小孱弱,從未傷害過任何人,像片葉子被人推來搡去,像件物什被人交來換去,沒有人在乎他怎么想,以為看向虞藥的背影就能成為勇敢的人,不管是在壞的還是好的境遇,他似乎總是在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