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頁
段無痕閃身而至,只用劍鞘就擋住了一切刀光。他說:“切莫傷及無辜?!?/br> 段無痕白衣勝雪,未曾拔劍,再加上風度翩翩,說話聲音又非常好聽,真像是一位下凡拯救蒼生的神明。許多少男少女都跑向了他,想要躲到他的背后。 “段公子,刀劍無眼,”伽藍派的新任掌門卻說,“魔教作惡多端,天理難容。苗嶺縱容魔教,真是在助紂為虐。我們所殺之人,并不無辜……” * 苗嶺的所有城池今夜不眠。 無人慶祝上元節,百姓封門閉戶,覓江的江畔還有數十位漁民全家老小被抓。伽藍派弟子押解著漁民,將他們扣在江邊,成排的烏篷船被鎖在碼頭上,廣闊的江面被夜風吹出波濤,浪花攪碎了一江月影。 段無痕站在岸邊,遙望對面的島嶼。 “魔教的老巢,在那座島上?!辟に{派的掌門說。 段無痕道:“六年前,八大派攻上魔教時……” 紅移派的掌門回答:“那一次,我們站在江邊殺……” 段無痕側目看他:“殺誰?” 紅移派在江湖七大派中排行第四。因為流光派的沒落,紅移派上升到了第三位。紅移派掌門修煉內家功夫,精通“紅移刀法”,家學淵源十分深厚。但他對上段無痕的目光,竟有些發怵,不由得說:“當年之事,無需再提?!?/br> 月靜風清,夜色更濃。 江畔吹來的風里帶著水霧,漁民的孩子縮在母親懷里哭泣。有位漁民是個勇夫,他大膽開口說:“我們世代生活在覓江的漁村……我們都不懂江湖,好多人不識字……” 段無痕喊了一聲:“父親?!?/br> 段永玄回頭看他:“切莫急躁,我自有分寸?!?/br> 伽藍派的弟子們抓起漁民的頭發,刀刃架住了漁民的脖子。東嵐派的琴師擺出古琴,做好了音陣,悠悠琴聲飄蕩,消散在渺渺茫茫天地間。 江水浪濤滾滾,涌起漩渦。 琴聲漸響,混音交雜。 毫無內力的普通人難以抵抗東嵐派的音波功,小孩子更是咳嗽不止,頻頻干嘔。再過半刻鐘,他們可能會肺腑破裂、嘔血而死。 段無痕再次出聲:“父親!” 這一回,他拔劍了。 段永玄抬起手,琴聲戛然而止。 月光明澈,穿透霧色。 江上行來十幾艘木船,船上火把高舉,滿載著魔教高手。 常夜琴左手持劍,右手抱琴,風姿傲然立在船頭。 常夜琴手上的古琴,乃是東嵐派的傳世之寶“七殺琴”。 “七殺琴”本該屬于東嵐派的歷任掌門。 想當年,常夜琴的爹娘偷走了“七殺琴”,投奔魔教。那一任的東嵐派掌門暴跳如雷,卻無計可施,多次追殺未果,最終只能自裁謝罪。 六年前,八大派圍攻魔教老巢時,東嵐派的弟子沒見到常夜琴本人,更沒找到他們心心念念的“七殺琴”。 如今,東嵐派卷土重來,誓要奪回本門寶物,一雪前恥! 常夜琴橫琴在前,喊話道:“段老頭!我沒去殺你,你自己來送命,今夜我便大發慈悲,讓你葬在苗嶺!” 東嵐派的掌門第一個回罵道:“無恥小兒!盜徒之子!” 伽藍派也罵道:“殺人放火夜,斷子絕孫琴,今日我們武林同道就要讓你小子真真正正斷子絕孫!” 常夜琴手指一挑,挑出雄渾琴音。 音色如針,綿綿密密扎入耳中,刺得眾多高手面目麻痹,渾身作痛。 這時,東嵐派掌門對段永玄說:“段家主,每死一個漁夫,琴陣都會更強。這個陣法,叫做‘祭命安魂陣’,能夠壓制七殺琴?!?/br> 段永玄道:“有勞貴派的琴師?!?/br> 東嵐派的掌門笑容滿面:“段家主客氣了。紅移派的弟子帶來了斧頭和麻袋,專門來砍那座島上的黃金臺階。他們要把黃金背走,這可比我們辛苦?!?/br> 段永玄望向前方,淡淡道:“你我不該看著常夜琴作惡?!?/br> 紅移派掌門卻說:“段家主菩薩心腸,見不得殺生。依我之見,這些漁夫住在覓江邊上的漁村,恐怕是為魔教通風報信的一伙兒人,算不上平頭百姓,對吧?” 東嵐派掌門沉默不語。 魔教的木船逐漸靠岸。 琴聲不絕。 控琴是一件耗費心力的事,難免有所波及。常夜琴內力太強,收不住余波,誤殺了一位漁民。那人立刻化作血水,融進東嵐派的琴陣之中。 段無痕原本要出手救人,但他被段永玄攔住了。 他的內力和劍術都不如父親。 他絕非父親的對手。 段無痕緊握著劍柄,拳骨向外凸出,青筋暴起。他在劍柄上留下指印,低聲喚道:“父親?”這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像淋雨的幼獸在尋求庇護。 段永玄并未回頭。他想起兒子年幼時劍術不精,被他罰跪在祖宗祠堂,跪了一整晚之后,也這樣喊過他。 他對這個兒子,可謂盡心教導,傾囊相授。 生養之恩,重于泰山。 他是慈父,對孩子的關心多年如一日。 他也是劍術宗師,世間萬物皆可為劍——段無痕也是他的劍。 段永玄對段無痕內功傳音:我年輕時,一心向武,練過魔教的武功。這些功夫,正在化解我的內力。無痕,你是為父的兒子,段家以你為榮,父親以你為傲。今晚,你要引蛇出洞,活捉云棠……她的內力,能救你父親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