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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點頭:“她跟石刁柏那個老頭走得很近?!?/br> 石刁柏,正是藥王谷那位谷主的本名。 石刁柏這三個字,也是衛凌風幼時夢魘的根源。 “烏粟送了你許多蠱蟲?”衛凌風又問。 錦瑟把玩起自己的指甲:“她跟石刁柏換了許多蠱蟲。老娘從她手中偷走了好幾瓶。公子,你對我問東問西的,無非是為了打探怎么殺掉石刁柏,我實話跟你講了吧,沒可能的。這世間沒有一個人能殺石刁柏,劍仙再世都沒轍?!?/br> 段無痕被江湖傳頌為“少年劍仙”。段無痕不禁問:“為何殺不了他?” “他是萬蠱之蠱,萬毒之毒,”錦瑟緩緩抬眸,“他沒有內功,但他座下有走狗無數。他拐走童男童女,只為了練毒試藥。江湖上,沒有哪個門派的毒藥蠱蟲,能比得上藥王谷?!?/br> 衛凌風道:“你說的這些,我早已知曉?!?/br> 錦瑟側臥在地上,衣領下滑,露出圓潤肩膀:“公子,但別忘了,養蠱之人,必被反噬。蠱蟲越強,反噬越強?!?/br> 夜色漆黑,星芒微亮。段無痕走出房間,逐漸遠去,趙邦杰快步跟在他身后,只留下錦瑟和衛凌風仍然待在室內。 衛凌風掌心蘊力,化用無量神功,直接捏碎了千年玄鐵制成的鐵鏈。 他看著滿目驚慌的錦瑟,竟然說:“我不殺你。我放你走?!?/br> 錦瑟鬢發蓬亂,遮蓋雙眼,形如女鬼般伏臥于地面,癡癡發笑,似癲若狂。笑聲越來越大,她整張面孔都扭曲了。 衛凌風問:“你笑什么?” “當年在涼州,你舅舅把我從秦淮樓救出來時,說過一模一樣的話,”錦瑟應道,“可他被腰斬的那一天,我卻倉皇逃離了教內?!?/br> “我在笑我自己啊?!彼f。 * 衛凌風走出宅邸時,段無痕和趙邦杰已經不見了。 段無痕一向神出鬼沒。他行事之前,不需要告知任何人。 藥王谷與伽藍派勾結已久。這世間除了藥王谷,再沒有哪個門派可以放出數之不盡的蠱蟲。段無痕始終記得熹莽村那一夜,眾多村民死在他面前,而他只能親眼看著那些男女老少在滔天火光中被焚燒。他聞到尸體被炙灼的腐爛氣味。他束手無策。 劍客武士死于爭斗,這是江湖中人的宿命。 段無痕與人交戰,拔劍之前,猶存“不是敵死,就是我亡”的心念。哪怕他被對手斬于劍下,亦是他技不如人。 那些村民手無寸鐵,不該卷入江湖紛爭。 禍不及百姓,血不濺庶民——這是名門正道的規矩。 他騎馬在街上飛馳。他明知藥王谷勢力雄厚,與之抗衡,必須從長計議。但他已在熹莽村公然挑釁譚百清,在楚家校場上當眾拔劍弒君,他不在乎區區一個藥王谷的威脅恫嚇。 夜靜月明,段無痕在石刁柏所住的華宅門前勒馬停下。 門口立著兩座石獅子。石雕的基底上刻寫“藥王谷”三字。 “少主,”趙邦杰跟著下馬,“稍安勿躁……” 段無痕因為挾持天子而入獄,京兆尹還沒開始審問他,段無痕就直接出獄了,這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趙邦杰不敢大肆宣揚。 今日遇到衛凌風之后,趙邦杰跟隨衛凌風偷偷來接段無痕,也沒有告訴段家的兄弟們。怎料,段無痕竟然馬不停蹄地趕來了藥王谷的宅邸之前。 趙邦杰勸誡他:“少主!我們并非藥王谷的對手?!?/br> 段無痕沒有理他。 周圍的一切聲響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段無痕打了個指訣,身旁的兩匹馬紛紛如飛跑走。他拽著趙邦杰跳上街邊一棵百年老樹的樹杈。茂盛的枝葉遮擋了他們二人的身形,隱沒在茫茫夜色中。 直到晨曦微露時,趙邦杰才聽見一群陌生人的聲息。 他從樹葉的縫隙中向外偷看,看見十幾個藥王谷弟子走出馬車。每一位弟子的肩頭都扛著布袋,那布袋長約三尺,裝得鼓鼓囊囊,縫得嚴嚴實實。 趙邦杰正疑惑袋子里裝了什么東西,段無痕就摘下一片樹葉作為暗器。 涼風掠過,樹葉如刀,以不可阻擋之勢削向一只布袋的繩口。布袋敞開了,藥王谷的弟子“啊”地一聲,袋子里掉出一個年約四五歲的垂髫女童。 那女童穿著夾襖,戴著一塊長命鎖,尚有呼吸,雙眼緊閉,大概是中了迷藥導致昏厥。 藥王谷的弟子將女童裝回麻袋,疑道:“袋子破了?這小孩忒晦氣?!?/br> 另一位弟子說:“你跟一個過兩天就死了的人計較什么?!?/br> 眾位弟子先后踏過門檻,再關上大門。微亮的天光中,兩座鎮宅的石獅子陰森可怖,像是荒野上豎起的孤墳。 段無痕冷聲道:“他們在京城作jian犯科,官府不管?” “少主……”趙邦杰欲言又止。 片刻后,趙邦杰吐露實情:“世家大會召開前,我聽聞京城有幾戶人家的孩子走失了。新君快要繼位,楚家和江家把守城門,藥王谷的弟子出不了城,才會在京城動手?!?/br> 段無痕背靠樹干,手握長劍:“藥王谷為什么要殺童男童女?” “屬下不知,”趙邦杰思索道,“屬下只在志怪小說上見過……” 段無痕側目看他:“見過什么?” 趙邦杰道:“見過妖怪……生吃童男童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