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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澄明如水,輕輕地灑下來,卻照得沈堯睜不開雙眼。他使勁閉了一下眼,再望向前方,見到一片鑲了金箔的青石地磚。 巍峨宮闕拔地而起,宮墻繞著宮墻,樓臺連著樓臺,均是以白玉為窗、琉璃為瓦。城內回廊曼妙曲折,臺階高達數丈,城外四面環山,山林隱秘,實乃華偉壯觀之至。 沈堯去過涼州段家,也見識過流光派的財大氣粗,但和魔教總壇的這座宮殿之城相比,無論是武林世家、還是江湖八大派,都顯得有些落魄。 魔教根基已有百年。這數百年來,他們到底擄掠了多少銀子?才能在這樣偏僻的一個地方,建出這么富麗堂皇的一座宮殿? 沈堯不禁看呆了。 柳青青拉過他的袖子,領著他走向城內。沈堯忽然說:“青青,我們都是從清關鎮出來的。那時哪里能想到,世上還有這種地方?!?/br> 柳青青頗有感懷:“去年我們都在清關鎮,今年都來了這里。短短一年光陰,竟像過了一輩子一樣長?!?/br> 她話中一頓,遲疑著說:“你為什么要服下十年曇花?你只能再活十年了。倘若讓衛凌風知道了……” “我不想再拖累別人,”沈堯說出心中所想,“自從有了武功,我可以獨自闖蕩江湖?!?/br> 他們穿過了道道宮門,還在一座亭臺小樓里歇了歇。沈堯脫下濕透的衣服,換了一套侍女遞給他的衣裳。那料子輕細、柔軟、翩然如鴻毛,是他從未見過的上等綢緞。 沈堯忍不住使勁搓了搓這個布料,嘆道:“太有錢了。武林正派是不是很嫉妒你們?” 侍女頰生紅暈,掩面發笑:“公子好風趣?!?/br> 沈堯走出樓臺,跟著柳青青,繼續深入宮殿的腹地。說實話,他爬山都沒這么累。他不禁喘出一口氣:“我何時能見到大師兄?這座宮殿,到底有多開闊?” “宮殿是皇家的東西,”柳青青糾正道,“這里只是……教主家的一座宅子?!?/br> 沈堯笑說:“京城中皇帝老兒的那座皇宮,都比不上你家教主的這棟宅子?!彼麄冇执┻^兩道城樓,終于進入一座宏偉大殿。 正門外,還有眾多侍衛把守。 柳青青朝他們點頭,其中一人打開了一扇高門,恭敬道:“沈公子請,柳堂主請?!?/br> 沈堯等不及了,跨過門檻,直往里面闖,正好和一位男子撞了滿懷。他聞到一陣熟悉的草藥清香,似薄荷,似烏檀。他的心臟登時狂跳不止,砰砰地仿佛要撞碎胸膛。這世間再沒有第二個人能令他生出這般感受。他千言萬語涌在喉間,嘴上只會喊道:“師兄?!?/br> 衛凌風道:“真的是你?!?/br> 沈堯抬頭:“不然還能是誰?” 衛凌風……與從前有些不同。他以往穿麻布織成的衣裳,都能穿出超凡脫俗之態。如今換了一身白衣玉帶,更是飄飄然如雪中之神、月中之仙。 周圍的侍女根本不敢抬頭去看衛凌風。 衛凌風從她們面前經過,都有幾人的耳朵紅透半邊。 沈堯直視衛凌風,問道:“師兄,你的腿和手,好了嗎?” 衛凌風說:“我能走路?!?/br> 沈堯品出他的深意:“你能走路,但是沒有痊愈?” 衛凌風問起他:“你的內功,從何而來?” 沈堯轉移話題:“我走了兩個多月的路,就為了來找你。你這里有飯吃嗎?有水喝嗎?有床睡嗎?我實在是很累?!?/br> 正殿的大門敞開一半。柳青青和侍女們本本分分守在門外,殿內除了衛凌風,再沒有其他人。沈堯環視一圈,突然感到雙腳懸空……衛凌風竟然把他抱了起來。 沈堯伏在衛凌風的肩上,一聲又一聲“師兄”地喊他,還說:“這兩個多月,你怎么治得???你能抱得動我嗎?放我下來,我自己走路?!彼蛄藗€哈欠,聲音漸低:“我本以為,小船到岸,我能立刻看見你。沒想到這個地方這么大,我又走了三個時辰……天都快黑了?!?/br> 衛凌風抱著他穿過一扇側門。垂地的帳幔拂過兩人身上,軟紗繞得他頸肩發癢。他很久沒在床上睡過一個完整的覺。江湖中人風餐露宿,自是尋常。 衛凌風將沈堯放到了一張木床上。四周窗戶緊閉,且未點燈,只有一顆夜明珠懸在床賬內,散發著幽幽冥冥的暗光。 沈堯躺在床上,衛凌風坐在他身邊。兩人沉默對視片刻,衛凌風先開了口:“你自己說,還是讓我查?” 沈堯知道,衛凌風指的是他來路不明的內功。沈堯妄圖蒙混過關:“什么意思?” 衛凌風拉住他的衣領,話不多說,直接扯碎了他的衣裳。錦繡白緞在他手中淪為破布。 沈堯躲進床側,散開的發絲半遮著臉。他稍稍偏了一下頭,故意曲解衛凌風的做派:“師兄好熱情,我招架不住了?!?/br> 衛凌風被他引得上了床。直到這時,衛凌風的指尖搭在他肩上,他才發覺衛凌風的手指很涼,冷冰冰的、修長如玉的手指,仿佛真是冬日冰雪所化。 衛凌風說:“你的肩膀受了傷?!?/br> 沈堯點頭:“皮外傷,小事一樁?!?/br> 衛凌風的手指從他肩頭摸到他的下巴,輕輕搭著,再往上一抬。沈堯抿了下唇,夜明珠照得他膚色通透,眼中又極有靈光。他沖衛凌風笑了一下:“抬我下巴干什么?想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