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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臺徹掐指一算:“只有云棠一個?!?/br> 沈堯驚異道:“當年,你就這樣教她?” 澹臺徹舒展雙臂,絲毫沒覺得不妥:“是啊?!?/br> 沈堯感到沉重,嘴里嘀咕:“難怪,難怪她會走火入魔?!?/br> 澹臺徹飲下一口涼茶:“走火入魔,是因為心中有魔障?!辈柘阋鐫M心肺,他幽幽地問:“你殺過人嗎?” 他以為沈堯會說沒有。 但是沈堯回答:“殺過?!?/br> * 與此同時,衛凌風和程雪落抵達了涼州夜市。 涼州有一條煙花長街,緊鄰一座九曲回廊,夜市位于附近,從年頭開到年尾,風雨無阻。哪怕今夜不宜外出,街上也有結伴而行的游人。 馬車從街邊跑過,濺起飄搖的水花——這是達官顯貴的特權。大多數行人頭戴斗笠,或者撐著一把油紙傘,沿著漫長的石子路,走走停停。 茶館還沒歇業。幾位客人臨門而坐,一邊吃著茶點,一邊交頭接耳。 衛凌風聽到其中一人說:“安江城的秦樓頭牌跟人私奔了,你曉得嗎?” 另一人問:“秦樓的頭牌是誰?” 旁人回答:“叫綺蘭的那個,唇紅齒白,奶大腰細屁股翹?!?/br> “私奔了!可惜啊,我還沒見過呢。跟誰私奔了?” “聽說是個窮酸書生?!?/br> 這些風花雪月的市井流言,勾不起衛凌風的興致。他望著長街盡頭的藥鋪,腳步稍微加快,眼角余光瞥見一家店面,他又忽然停了下來。 那家店的主人打了個哈欠,躬身攏袖,燈光微暗,像是快要關門了。門邊擺著一張木架,掛著各種顏色的發帶和簪子,樣式簡潔而樸素。 衛凌風扯了五條發帶,付過錢,那位店主人還說:“公子,倘若是送給姑娘,換成藕粉禾綠的顏色更好些?!?/br> 衛凌風側過身,面朝著燈籠,店主人看清了他的臉,驀地覺得,不用換了吧,就憑他這張臉,哪怕送了一根樹枝,也能討得姑娘歡心。 衛凌風應答一句:“我不送姑娘,送給……兄弟?!?/br> 程雪落站在衛凌風的身側,卻不似衛凌風坦蕩。他看中一支雕工精湛的銀釵,拿了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來,最終也沒問過價格。 店主見他如此猶豫,心道:這單生意做不成,于是熄滅燈籠,打算關門回家睡覺。 程雪落放下一塊碎銀,帶著發釵走了,店主連忙喊道:“公子,公子留步,你的錢給多了!” 程雪落卻說:“不用找了?!?/br> 他和衛凌風并肩而行。少頃,他們挺拔頎長的背影都被漆黑的夜色消弭。 程雪落的性格十分沉悶內斂。他可以從早到晚不講一句話。衛凌風比他溫和謙遜,但是兩人也沒什么好聊的,這一路走到藥鋪門口,只聽到大雨落屋檐,車馬滾地聲。 藥鋪老板是個壯年男子,穿著灰色長衫,袖口扎著兩條繩子。他剛送走一批客人,見到衛凌風的氣度翩翩遠勝文人雅士,便覺得自己招來了大主顧,分外熱情道:“客官抓藥嗎?” 衛凌風遞給他一張藥方:“有勞了?!?/br> 藥鋪老板掃了一眼,瞳仁也轉了一圈,嘴上一個字都沒講,只是召來兩位伙計,默默和他們一起抓藥上稱。 衛凌風道:“藥材收進包裹前,能否讓我驗一次貨?” 藥鋪老板笑著搖頭:“客官,我們家是老字號,百年老店,童叟無欺的?!?/br> 衛凌風將一錠紋銀擺在桌上,又緩慢地收回袖中:“那便不打擾了,我去別家藥鋪問問,請將藥方還給我?!?/br> 眼看著煮熟的鴨子要飛了,藥鋪老板別無他法,只能打開一扇門,讓衛凌風從前廳走進藥房。 程雪落跟在衛凌風身后,戴著斗笠,卻不是為了避雨——他和段無痕容形相似,倘若被人識別,會招致不必要的麻煩。 衛凌風借來一根蠟燭,對著幽暗燭光,仔細辨認藥材的品質。 他說:“降露膠不行,是中品,我只要上品?!?/br> 藥鋪老板面露驚異之色:“你……你怎能一眼看出……” 程雪落換了一只手提劍,仍是不發一言。但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斗笠,直達藥鋪老板的心底。窗外風雨飄搖,夜景蕭瑟,那老板打了一個寒顫,道:“我這里是有上品,價錢很貴的?!?/br> 衛凌風一副坦然做派:“價錢不是問題?!?/br> 老板心知遇上了行家。他拿出鑰匙,打開倉庫,取來一只落鎖的盒子,擺到了衛凌風的眼前。 這一回,衛凌風沒有挑剔。 程雪落不聲不響地結了賬,看著衛凌風懷抱幾捆藥材,閑庭信步般游走在街上。只要護送衛凌風返回宅邸,程雪落的這趟差事就算完成了。 彼時,雨勢漸漸變小。 段家仍然在搜城。 一隊又一隊的武士手持長劍,疾走在濛濛夜雨中。普通百姓不知發生了什么,面色都有些惶惶然,衛凌風也不清楚段家武士們是在找人,還是在巡邏。 衛凌風忽然問:“段家的家主認識你么?” 程雪落聲調無起伏:“你應當問他?!?/br> 衛凌風推測:“他或許明白你在哪里長大?!鳖D一下,又問:“你刺了段無痕一劍,沒有傷及他的死xue。你知道他不會死,是么?” 程雪落的應答十分冷漠:“他是死是活,與我無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