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萬物之因（一）

    開春的天氣, 還帶著冬日的一絲寒氣。

    一個侍女裹著襖子，手中端著一個木制的盤子, 盤子上放著一個白瓷湯碗, 碗里湯汁黝黑, 看模樣應是湯藥。

    她進的屋子空空曠曠，屋子看著大, 卻沒什么物件, 冷冷清清的仿佛沒人住一般。

    但侍女走到床前掀開簾子，里面分明正躺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孩童。

    “五皇子，醒醒，喝藥了?！?/br>
    她明明只是個侍女，語氣卻十分冷漠不敬, 仿佛這人不是她口中的五皇子, 而是什么街邊乞兒。

    五皇子被吵醒, 被子里瑟縮在一團的身子慢慢張開，由側身變為平躺, 眼睛睜開來，露出里面黑曜石般的瞳孔。

    他慢慢地坐起身, 侍女卻不耐煩了，還不等他坐穩, 便從盤子上拿下湯碗，往五皇子手里一塞，湯藥飛濺了出來，落在了硬邦邦用了不知多少年歲, 早看不出原本的繡花的被子上。

    五皇子并沒有因為侍女的不敬而有任何生氣或害怕的情緒，他只是順從的張開因為生病而過分蒼白的雙唇，仰著脖子一股腦把湯藥灌了下去。

    侍女接了湯碗轉頭便走了，五皇子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漂亮的小臉皺成了苦瓜。

    這藥真的太苦了……

    五皇子用袖子擦擦嘴巴，正準備躺下，卻聽見屋子外吵吵鬧鬧的。

    他豎著耳朵仔細聽了聽屋子外發出的聲音，辨認出一個是十一皇子，一個是十八皇子。

    冰雨打在身上的寒冷與痛苦還歷歷在目，五皇子下意識打了個冷戰，趕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生怕弄出一點動靜讓十一皇子和十八皇子注意到他。

    但十一皇子和十八皇子顯然不想放過他，兩個人追逐打鬧著就跑到了五皇子的房門口，其中一人“砰”的一下踹開了房門，帶著一長串的侍女太監們魚貫而入。

    “喂你快起來！”十八皇子跳上了五皇子的床，在他身上蹦蹦跳跳的。五皇子被他踩到了腿，裝睡裝不下去了，疼的不停往角落縮。

    “你們快把他拖出來！要他陪我們玩！”十一皇子指揮著兩個力氣大的太監把五皇子從角落拖了出來。他們力氣很大，五皇子被拖下床的時候，整個人從床上掉了下去，頭重重的磕到了地上。

    五皇子眼淚都疼了出來，可他不敢喊疼，也不敢哭，只能緊緊的抿著嘴巴。

    他曾經哭鬧過一次，后來被太監掌嘴了，丟在房間里餓了三天三夜。

    后來就再也不敢了。

    十一皇子和十八皇子拿著手里的木劍跑了出去，五皇子被太監推搡著，踉踉蹌蹌地跟在后面。

    十一皇子跑到一個假山后面，從洞口里拿出一個木棍狀的東西，丟給了十八皇子。

    十八皇子奇怪地看著他，“你給我這個做什么？”

    “這是我昨天在老九房間門口撿到的，我第一次見，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父皇又給他賞東西了？！”

    “不知道啊，這不是讓你看看嗎?！笔换首悠财沧?，“真不知道老九有什么好的，父皇就那么喜歡他?！?/br>
    十八皇子道，“你放心吧，他母妃都死了，再不久，他也沒什么好日子過。到時候啊……”

    十八皇子往屋子里努努嘴，“還不就是和這個東西一樣?！?/br>
    十一皇子道，“還是有點不一樣吧，老九他母妃畢竟是貴妃，這里面這東西，他母妃死的時候，也不過是個嬪位而已?！?/br>
    十八皇子道，“我們來打賭?！?/br>
    十一皇子無語道，“賭什么賭，你快看看這是什么東西?！?/br>
    十八皇子這才把那個木棍接過來，仔細的看了看，搖了搖頭，“沒見過?！?/br>
    十一皇子興奮地把黑不溜秋的木棍搶了回來，道，“所以說！這是個新鮮玩意兒！我要和十三他們炫耀去！ ”

    身后兩個新來的小太監想捂著嘴巴偷笑，被旁邊的老太監狠狠地瞪了一眼。

    原來他們手里的新鮮玩意兒，其實就是個燒焦了的木頭，大抵是被哪個搬東西時粗心的奴才掉出來，掉在了九皇子的門口，結果被十一皇子撿去了。

    那木棍大約半截手臂長，三指粗，兩位皇子拿的時候沾了一手的黑灰，弄的手黑乎乎的。

    “你說這棍子打人疼嗎？”

    十八皇子好奇地問道。

    “試試不就知道了?！笔换首友劬Φ瘟锪锏霓D了一圈，太監侍女們都噤若寒蟬，低著頭不敢說話。

    “不能打他們，被母后知道又要被罵了?！笔嘶首余洁斓?，“皇兄，母后說父皇馬上要立你做太子了，你要注意言行，不能有失?！?/br>
    十一皇子皺了皺眉，“嘖，麻煩?！庇趾龆氲搅耸裁??！拔覀儍刹粍邮植痪秃昧??！?/br>
    “??？”

    十一皇子拿著木棍走到一直沉默不語的五皇子面前，把木棍遞給他，“喂，你來?！?/br>
    五皇子看著面前黑不溜秋的棍子，不知如何是好。

    他要是不聽十一皇子的話，恐怕他又要被大冷天的丟在雨里不讓回去?？扇羰撬犃耸换首拥脑?，真打了這些太監侍女……他接下來的日子，恐怕也不會好過。

    畢竟現在就不太好過了，他雖說是皇子，但這宮里二十多個皇子，只要他不死，活成什么樣沒人在乎。

    “喂你快點啊，磨磨唧唧做什么！”十一皇子用木棍使勁戳了戳五皇子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