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水無峰倒是忘了，他心肝一向是不怎么挑吃的，是果子就覺得好吃。

    兩人探查秘境直到入夜，也沒有找到邊緣和可以出入的地方，風陽野白日里也累了，黑了天就開始睡覺，水無峰原本還想繼續探查，不過之前崩碎了部分魂魄的佛魂也需要休養，便暫時找了顆高大的古樹歇腳。

    風陽野趴在魔物的身上安然地睡著覺，水無峰的氣息慢慢轉換著，神情化作冷冽，讓人望而生卻。

    淺淡的佛息籠罩到了身上，風陽野便皺起了眉頭，佛修匆忙把氣息收起來，握緊了手指等著風陽野放松下來，他才發現自己剛剛緊張的屏住了呼吸。

    緩緩地松了一口氣，佛魂抱著人仰望起此境的夜空……和外面別無二致，繁星閃爍、明月高照。

    風陽野動了一下，他匆忙低下了頭，懷里人身上的香味鉆進了鼻子里其中血味惹人心疼，看著對方懶懶地趴在自己胸口的樣子才逐漸松懈了神經。

    佛修在蟬鳴中開始導入周圍的靈氣溫養魂魄，思緒散落，他略有些迷茫。

    融入這具身體前他模糊的記得自己和赤尻本為一體，部分融并后才記起了他離開那具魔化致臻的身體時的畫面……記憶里那周圍是一片正在倒塌的古雅殿閣，有幾個蜷縮在角落里的人……都是俊美的少年，而且好像都沒了氣息，只是rou身無所損傷，自己奪舍了其中一具身體保住魂魄不滅。

    初奪舍時他異常虛弱，從前的記憶也很模糊……后來還被不知怎么闖入廢墟的釋尊帶走了，他直到如今也記不起那些少年為何在那里，更記不得自己分裂而出，脫離原本身軀的原因……

    是因為佛性排斥那具本為魔物的身體嗎？大概吧……他照常理判斷，覺得是這個原因，爭個主次你死我活，也是世所常見，不過在西極想救風陽野的時候他幾乎沒有考慮就放棄了所有，什么主次都不重要，他想回去，想湊出完整的魂魄，恢復靈主的修為去救那個一見到就牽引了全部心神的小仙修。

    他看著懷里的人，流著口水輕聲打鼾的樣子讓他從心底里產生著愉悅。

    不過疑惑依舊纏繞著他，他自己也分不清他和那魔魂算不算同一個人……或者說，他分不清自己算不算是一個人……他是佛還是水無峰至純的佛性所化的靈？

    對風陽野近乎狂熱的迷戀，是因為魔魂嗎？因為另一個自己愛他入骨，所以自己才會愛他？

    佛修皺緊了眉頭，他不太喜歡這種想法，他對風陽野的愛，只是因為魔魂的熾烈愛意帶給他的影響？

    他抗拒著這個似乎在說明自己不夠愛他的想法，他可以為了風陽野崩碎魂魄，可以為了他回歸到魔體之中，可以為了他做所有事，就算違背天性他也要守護他、擁有他……他喜歡這個人，發自靈魂深處的喜歡，不需要原因，他不想要原因。

    “陽野……”佛魂的聲音聽起來和他的面孔一樣帶著冷淡，他依舊表達不了自己熱烈的心緒，想低頭吻一下風陽野的臉，懷里的人正要翻身，腦袋也動著，讓溫熱的嘴唇貼到了他的嘴上。

    水無峰頓了一會兒，慢慢伸出了舌頭，舌尖頂在掌門的牙齒間，他攬住人，害怕風陽野又要翻身，盡力把這個吻維持得久了一點。

    有種熟悉的感覺……很熟悉……就像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這樣做過，趁著這個人睡覺，偷偷含住了這誘人甜美的唇齒，心臟狂跳的無處安放。

    佛魂閉著眼睛去回想，好像有什么記憶在腦海深處……關于這個人的……

    上一次在西極也看到了散碎的記憶畫面……是因為太愛他了嗎？所以分裂之下連記憶都可以感應到。

    這個吻始終沒有維持太久，佛修抬起身閉著眼睛靜心修養，夜中涼風蕩過他額角幾縷垂落的碎發，橫添了冷意，不看向風陽野時，他渾身寂滅之感更加讓人不敢靠近。

    “十二……”風陽野輕輕喚了一聲，往水無峰懷里擠了擠，大概是睡懵了，微微有些發抖，手按在水無峰身上：“不要……十二……伏羲你不要碰他……不要……”

    “陽野不怕，沒人能傷害你了，乖……沒事了，”水無峰伸出手握住了緊緊抓住自己衣襟的纖長手指，每一根手指都細瘦得只有骨頭，心肝兒太瘦了，手腕更加明顯，那樣消瘦蒼白消瘦的一截硌得他心臟發痛。

    “不要……”發著抖的風陽野忽然驚醒過來，朦朦朧朧中爬起身緊緊抱住了他，急促的呼吸一下下都打在水無峰身上讓他無比難受。

    水無峰低下頭，眼中的那一縷掩藏不了的寂滅落入風陽野眼里。掌門慌了幾息很快就平靜下來，微微松開了些抱著他的手，下意識地有些退縮。

    第97章 第九十五章

    佛修心頭一緊，看著風陽野對自己仍舊疏離，讓他抑制不住的空乏焦慮，就算知道該給風陽野時間適應，他也還是克制不住。

    他一分一秒都不想讓這小家伙疏遠自己，他想自己牢牢抱著對方時，風陽野也能安心地趴在自己懷里，他想要風陽野的依戀和親昵……迫切的想要……

    心緒漸起，魔魂也開始悸動，隨著兩魂逐步加深的融并，佛魂強烈的感受他也能感應的到，此刻風陽野疏離佛魂，生疏空落的感覺也籠罩住了他。

    水無峰看著懷里的人那張清俊消瘦的臉，努力在上面尋找著情緒卻沒有尋到他渴望的熾烈，他心臟劇烈的收縮了幾下，右邊眼睛滲出了漆黑的魔氣，宛如一潭深淵置于了眼眸之中。

    風陽野被抱起來，大手捧住了他的臉，水無峰湊過去，呼吸很燙，聲音很干啞卻很溫柔，帶著不易察覺的細微疊音：“心肝兒……”

    抱在他腰上的手臂勒得太緊了，讓他有些疼，風陽野把臉靠在道侶的手心里沒有吭聲，對自己方才下意識的退縮和怔愣有些過意不去，溫潤眸子里涌出了眷戀和緊張。

    忍著沒有在方才剝光道侶衣物強行去占有的水無峰，看著他的眼睛慢慢平復了渴望，因為強烈的躁動，他體內兩魂的融合好像緊密了一些，封天劍內魔骨仍未取出，他rou身承受不住融合帶來的力量，脊背處出現了些裂紋，蔓延到脖頸上被他掩蓋起來。

    “十二……”風陽野趴到了他身上，一如既往的粘人，而且似乎在安撫他，輕輕地拍著水無峰的背：“十二，我不會惹你不開心了，對不起……”

    沒有絲毫修為、悟道又很吃力，神識都是靠著道侶溫養的，一味的拖累著人……如果還會惹他不開心，道侶是不是早晚有一天會厭煩的？從前風陽野心底里便壓著這種憂慮，經歷了種種之后一遍遍證明著他的無用，這種擔憂愈發明顯起來。

    他始終都在怕自己絲毫用處都沒有，水無峰給他的安全感太過充裕，似乎所有事情都在圍著他轉，反而讓他害怕……十二太好了，太值得被人愛，自己到底憑什么被他這樣心悅？憑什么讓他一味的為自己付出？這世上比自己好的人還有太多……

    所以即便被伏羲圈禁折磨時那樣地想找到道侶重新結魂契，他如今日日面對水無峰也沒有再提過……只要能日日粘在道侶身邊已經很好了，等自己有了修為，等到自己能靠著自身站在道侶身邊幫他，再結魂契就好。

    水無峰撫著他的頭發，感受到道侶如舊的依戀安下心來，卻不知道怎么趕開道侶那份憂慮，風陽野的心思他早已經有感覺了，可是他再怎么疼這個人都沒辦法證明自己真的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他，永遠都不會厭煩他，“陽野乖……你沒惹我不開心?！标栆翱禳c好起來，我想看你再像從前那樣笑……

    風陽野被勒疼的腰腹被松開了些，可他貼得依舊緊緊的，不想離開水無峰的身體。明明還是有些累，他也不敢再睡了……那種害怕如今只是一個夢的感覺又找上來，這世上帶給他的苦痛太多，美好都顯得虛幻，他像個被打碎過的人，一點點重新粘起來，渾身都是破碎的紋路，任由水無峰百般呵護，讓他被摧殘待盡的意志得以漸漸恢復，想要徹底回到從前那副樣子都實在太難。

    “陽野……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水無峰抱著睡不著的人坐在古樹的枝椏間，忽然輕聲問道。

    風陽野頓了一下，從小到大……好像還沒有人唱過歌給他聽。

    寂靜的林野里蕩過陣陣輕風撫動了繁茂的樹葉，低沉悅耳的聲音伴著沙沙之音，淺唱起輕緩悠揚的小調，風陽野聽不懂這首古調所用的語言，但是水無峰的聲音讓他覺得很靜。

    心底的惶惶被起伏緩和的曲調安撫著，他慢慢打了個哈欠，水無峰輕輕拍著他的背，嘴里一直清唱著那首古調……

    他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聽過這首曲子，是魂魄融合間忽然想起來的……用的好像是上古某個部族的語言……整首曲子很靜，緩緩的講述著一個男子愿為戀人獻上生命的熾烈情愫……

    曲子唱了兩遍，細弱的鼾聲在懷里重新響起，清唱變成了更輕的哼唱，同時主導著身體的兩副魂魄一同擁著他們心愛的寶物，眼里滿是柔情。

    頎長的身體靠在了樹干上，水無峰閉上眼睛仰起了頭繼續哼著調子，周圍飛著點點熒光的小蟲，樹林中輕風和葉的沙沙聲未停，寧和的讓人不想離去……

    過了三四個時辰，黎明之時

    水無峰牽著風陽野的手走在林野里面，適當的讓他心肝兒活動一下筋骨，手卻不肯放開，鑒于往日的經驗，不光不能放開，也不光要牽緊，更要時時用靈力裹著以防萬一。

    走了好一會兒，水無峰正打算著要不要把道侶重新抱起來時，前面的樹木忽然變得稀疏了……一片同昨日所見的靈湖一模一樣的湖泊出現在眼前，甚至連水邊伏羲干涸的血跡都在。

    兩人從未改變過方向，也就是說……這是個被結界循環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