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凄厲地慘叫聲被混沌掩蓋住，沒有人聽得見那接連不斷的痛苦又絕望的聲音。

    人皇走出了混沌，衣袍上帶著血，原本空洞的眼眶如今重新有了一對透著仙風道骨的眸子，看不出一點修復的痕跡，和他威儀俊朗的面孔合在一起，整個人透著溫和的高貴風雅。

    “呃嗯……”他懷里抱著一個瘦弱的仙修，昏沉地發出細微的呻―吟，蒼白的面孔上有著兩個駭人的血洞，讓人不敢駐留目光。

    ……

    兩百年的時光于修士而言不長不短，可以忘掉很多事，但是也不能算是眨眼而過……

    四州八海，西天仙庭在這段時間里都格外的寧和，無妖魔作祟，也沒有異像出現。

    上古仙庭的神脈發跡之地，大霧籠罩里，無人問津的神府下有著黑漆漆的水牢。

    豐神俊朗、威儀如舊的人皇穿著玄色的長擺古服，緩緩走在通向水牢的階梯上，他身后飄著兩盞鏤空懸燈，照亮了水牢里混濁的池水。

    一個瘦到皮包骨的仙修靠在水池最里面的邊緣上，濕漉漉的頭發凌亂地遮住了面孔，他兩邊肩胛骨都被鐵索貫穿，把他固定在了這水池里，看氣息已經到了至臻歸元境，卻虛弱無比，身上諸多潰傷。

    人皇一步步走過去，踩在水面上在那仙修身前蹲下身，捧起了他的臉，那張臉消瘦到面頰凹陷，臉色慘白還被人挖去了雙目，凄慘得讓人倒吸涼氣卻還能看得出他容貌清俊。

    “之前太淘氣了，現在多好，安安靜靜的，你要知道，怕水又喜歡反抗我的可不是好孩子，”伏羲說話間，金仙把臉從他手里挪開了，對著水面也不愿對著他。

    “哼……”人皇笑了笑，用溫潤的眸子看著他，大手放到他肩上，指尖觸碰到他的脊背，金光躍起，仙修顫抖了一下，很快身上出現了更多的潰傷。

    鐵索被他的掙扎扯動，水里染開又一抹血色，風陽野臉皺成一團虛弱地呻―吟著，伏羲看著他痛苦的模樣，冷冷地把陣法全部打開。

    仙修丹田里的靈力被大量抽出，化成靈泉般的治愈之力流入了人皇體內，華袍下的身軀多處見骨的傷口生出了新rou。

    幾刻鐘的時間，風陽野連掙扎也不再掙扎得動，人皇拿出了一個藥瓶，散發著氤氳著魔氣的黑色藥丸被倒出來兩顆。

    “吃下去，”人皇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輕聲開口，藥丸遞到了風陽野嘴邊，金仙遲遲沒有動作，伏羲輕挑了一下眉毛，獨自低語著隨手把藥塞進了金仙口中，“差點又忘了，你已經聽不見了……”

    苦澀的丹藥被風陽野含在唇舌間慢慢吞咽下去，落入肚腹化成兇猛地魔氣從體內被大陣研磨入丹田，他抗拒伏羲但是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抗拒修煉……伏羲為什么要提升他的修為他不知道，但是他也需要變強。

    水無峰一直都沒有來，掌門等了好久，自己已經算不清時間……他很想他，想去找他。

    人皇離開了水牢，遺留下一片黑暗，不過對于風陽野是沒有差別的，他神識被背后鐵索封在體內，雙目被剜走，耳膜也被剝落，他坐在水牢里，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聽不到……連行動的范圍也不過小小的一塊。

    魔氣在朝丹田里涌著，金丹仿佛被扔進了熔爐里一次次地被打碎重造，風陽野緊皺著眉頭抓緊了自己的衣服呻吟，金丹被這樣淬煉的劇痛是不會被習慣的。

    幾百年的修行速度堪稱恐怖，到了如今已經遇到了瓶頸，能升入至臻歸元初期境界靠的還是他登仙時，道侶悉心幫他鑄下的根基。

    世人皆知曉，修行遇瓶頸不得繼續強修，強修易入魔，但伏羲不想給風陽野時間鞏固修為，出現瓶頸，他便加大了魔丹的用量和陣法開啟的頻率，天罰的尾聲臨近，他片刻都耽誤不得，于他而言此子只需要提升境界分擔劫罰，只要不死，入魔與否都無礙。

    丹藥徹底消融，大量的靈力涌入丹田，已經碎了數次還沒來得及復原的金丹又被碾碎了一次，風陽野張嘴發出細碎的呻―吟，很快便被折磨地昏了過去，在他昏迷時琥珀金丹慢慢重塑回來，里面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猩紅血色。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醒過來，無助迷茫的神情一閃而逝，風陽野挪動著身體靠向岸邊，那里有一個快碎掉的破布偶，是他發瘋似的反抗，伏羲才肯給他留下來的東西，行動中鐵索被拉扯著繃直了，他堪堪可以把頭靠在布偶旁邊，抬手摸索到布偶，輕輕撫摸著彎起了一點點嘴角。

    十二還沒有死……他不會死的……他應該只是被人打傷了，封印在哪里，他不來找自己，自己還可以去找他，風陽野在心底喃喃著安慰自己，腦海里全是魔物的身影，嘴角的一絲笑意記得都格外清楚……想著那一痕笑，他心里痛到絕望也流露出一絲笑意……

    第82章 第八十章

    伏羲閉目立于神府祠堂之中，他面前是金光大陣，陣息同風陽野背后之陣息息相連……他試過幾次，如今把劫罰置于其上還為時過早……風陽野修為卡在了至臻歸元初期，丹藥陣法起效不大，顯然是他的命格還沒有發揮作用……

    天罰壓身容不得緩，伏羲凝重地思索著，一絲紅芒忽然出現在陣法里，微不可見，卻引起了天罰力量的塌陷，人皇驚異的睜開眼睛，進入陣法盯著那一痕淺淺的紅痕，嘴角帶起了笑容。由于命格被陣法攪亂，他事到如今也沒有窺破風陽野本命命格，但凡是承天命者，被逼入絕境絕對會有異象產生……他折磨了這么久終于見到了，那一縷游絲般的紅芒應該就是命格崛起的開始。

    “……看來還是要讓你多吃些苦才好，”伏羲溫潤幽沉的笑容里帶著思量，風陽野不舍得松開那布偶的樣子劃過心間讓他有了心緒，是人都怕痛楚，但是rou身的痛苦并沒有讓風陽野很快崛起命格，許是早年刻下大陣時痛得習慣了，麻木了也說不定……既然身上這般挨得住，那便幫你歷練一番心性好了……

    伏羲催動了大陣，金光盤旋著凝出陣陣殺氣……陣法異動，大殿之下的水牢里風陽野勾緊了身子，想把布偶往懷里抓過來，可上面布下了結界，他只能摸不能動。

    大陣發力把人拖進了水里，風陽野嗆了好幾口水，無措的撲騰著，只是一下，無形的力量又把他牽扯出水池頂在了岸邊，詭秘力量流竄在他魂魄里，風陽野大口的喘著氣，面無表情的等待著未知的折磨，他在等……

    等一個不知道會不會出現的時機，讓他可以從這里逃出去，去找他那日被長劍貫入混沌的十二，就算自己救不了他，就算自己面對這世上至高的神力時僅僅宛如一個廢物……也要找到他，再撿到他一次，再和他結一次魂契，然后死在一個地方……這樣就夠了……活了這么就一直都太苦了……我求的不多，就這樣就好……

    清醒了沒多久的風陽野的意識又變得很昏沉，周圍的池水愈發冰冷也激不醒他……水牢里的一池渾水飛快的蒸發著，涌進了他的身體，他頭痛的厲害，像有人拿著錐子鑿裂了頭骨，腦髓被震散了往外擁簇……

    身下的水牢不知何時已經干枯，晃晃的覺得好像只過了幾個時辰，水牢之外大霧之中的神府已經經歷了幾十次日升日降……

    人皇高貴的身影又出現在漆黑的牢里，映照出一室光輝，幾乎失去了所有感官的風陽野感覺不到他來了，瘦弱單薄的一個人縮在池底，仿佛是這光輝照不到的灰暗。

    “可惜你爹娘死的早……不過四州之內，你總該有相熟的人吧？哼哼……”伏羲露出笑容，自帶了七分虛懷若谷的溫和。

    ……

    當年水無峰攻入西極并沒有帶上所有妖將，東海封神之內除了流千山還有兩名妖將替他們的圣君守護封神宗宗門弟子，隨后赤尻氣息消失，與幾個妖將之間契約都失去了響應。

    百余年時間，幾個妖將輪番試著闖入西極之下的混沌，都沒能成功……

    “還沒有找到我小師尊和赤尻圣君嗎？”武城坐在流千山對面輕聲問道，雪妖同幾個從西極歸來的妖將閉門商量了一番之后，回到武城院里便開始凝眉打坐，孤冷的面孔里分明帶著憂慮。

    武城問了話，流千山似乎沒有聽見，一直低頭看著自己手里的長劍，武城沉默了一會兒，握緊手指輕聲詢問：“千山？”

    流千山回過些神來，雪白的頭顱自然地壓在了武城的肩膀上，“……上君?！?/br>
    青年輕輕拍著那個比自己身材高大了不少的雪妖的肩膀，流千山習慣了這樣，他也不想強迫自己道侶再改變什么，他如今只想盡力溫和的對待眼前這個人：“你怎么了？”

    雪妖不說話，武城明白了什么：“……你還要再去西極？”兩百年時間，流千山已經去了不下五六次，每一次都被混沌云霧困住，弄得遍體鱗傷回來，從來都沒有尋到過赤尻的蹤跡。

    “這一次可以帶我去嗎？”武城說不擔心那是假的，赤尻那般修為都在西極失了音訊，那風陽野呢？數百年前水無峰的一聲怒吼傳遍四州……他跟著心神震動知道風陽野一定出了事，差點也想隨著幾個妖將直奔西極……他小師尊畢竟對他有救命之恩。

    “不行，你不能去，”流千山抱緊了他，從心底抗拒著他再出人那些危險的地方。

    “……我知道了，”武城點了點頭，眉心里皺著無奈。

    “圣君不會有事的，等我找到他，他一定會把你小師尊帶回來，別擔心?！?/br>
    “嗯，”武城手從流千山腋下伸過緊緊抱住他，緩緩吐了口氣：“你千萬要小心，不要讓自己受傷?！?/br>
    雪狼應了一聲，轉頭親了親他的耳朵，涼涼的氣息并不惹人討厭，勾動了彼此心底的柔軟，兩人嘴唇碰到了一起，冰涼的舌頭伸進了嘴里，武城允了一口，腰身被抱得更緊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