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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舒川圍追堵截攔下的國師頭銜最終落在了景湛頭上,寧宗源先前提過的那座生祠也未曾停工,最后換了塊牌匾,一并歸了景湛。 宮城內外的戒嚴被交由謝玨處理,謝將軍當日歸整禁軍時在后宮多留了個心眼,發覺由于禁軍來得及時,后宮中人除了嚇得花容失色之外沒出什么太大亂子。只是溫貴妃第二日被皇后一杯毒酒弄死在殿中,對外只說是兒子暴斃受不住刺激,一時也跟著去了。 謝玨回來說起這些事時直嘬牙花子,說女人狠起來比男人還嚇人,那皇后看著也不是什么好相與的善茬。 他說者無心,江曉寒卻多留了個心眼?;屎笫菍庡P的生母,寧衍生母早逝,在后宮中沒人護著難免不好,干脆挑了個寧懷瑾來清思殿與他商議政事的時間略提了提。 寧懷瑾為人很是穩重,沉吟片刻便去了。兩日后宮中上下便傳了旨,先帝有所出的妃嬪可被接出宮榮養,未有所出的妃嬪皆入皇寺出家?;屎笈c先帝伉儷情深不忍夫妻分離,愿出宮去皇寺祈福七年,一應典儀按太后規制來辦。 辦得是妥妥當當。 后宮那頭的事江曉寒不便出面,但在前朝卻沒什么顧忌。 江大人雷霆手段,與寧懷瑾商議著,連消帶打地將朝堂梳理了一遍。溫府替寧煜背下了這個行為不端的鍋,溫醉最終也沒熬到來年春天,溫府抄家滅族時,禁軍差點將他忘了。第二日想起來時匆匆去看,才發現他已經死在了病榻之上,身子已經涼透了。 除了外戚,寧煜一脈的臣子親近者或貶官或下折子令告老,其余那些趨炎附勢的敲打一遍也就過了。 水至清則無魚,寧衍是個孩子,若下死手整治朝堂難免會落下隱患,不若就此殺雞儆猴一番,也能換一句新帝仁德。 在家養傷的范榮自然在近臣之列,寧煜逼供造反的名頭對外瞞得嚴嚴實實,可朝堂上下卻瞞不住,寧懷瑾與寧衍商量著下旨懲處范榮的時候,江曉寒正在清思殿與太常寺卿商議登基大典的儀制。 寧衍畢竟太小,若真是按舊禮焚香沐浴戒食一天,再在太廟跪兩個時辰,怕是要昏過去。 江曉寒正為了如何給新帝做面子而犯愁,內閣的仆人便已經帶了寧懷瑾批過的折子來給他看。 范榮的那一本放在最上頭,江曉寒打眼一瞅便看了個正著。寧懷瑾替范榮留了面子,只是剝了他一家的官職誥命貶出京去,責令三代不能進京。江曉寒肩上被穿骨鏈磋磨出的傷口還在作痛,他卻已經對范榮的下場無動于衷了。 這封折子被他隨手放在了已閱那一沓里,與其他的瑣事折子隨意疊在了一起。 新帝的登基大典來得倉促卻不敷衍,太常寺卿在往清思殿跑了七八趟之后終于定下了最終的儀制。 寧宗源替寧衍選了個好日子。 冬月二十七那天是個萬里無云的大好晴天,京城內外的道觀寺院皆敲完了先帝喪禮的三萬聲祭鐘,將白緞撤了下去。 那日天不亮寧衍就得去太廟祭祖,太常寺卿頭一天晚上緊張得一宿都沒睡好覺,第二次宣念祭辭時眼下一片烏青。 寧衍身著龍袍,由寧懷瑾陪著走到了太廟門前,接過太常寺禮院手中的高香,率文武百官在太廟門口恭恭敬敬地上了香,隨即自行起身,獨自一人進了太廟的大門。 顏清只管祭天,不必跟著來太廟祭祖,可惜江大人身為首輔,卻怎么也躲不過這差事,領著百官在太廟門口跪了足有半個時辰,才將寧衍從太廟中盼出來。 祭告宗廟是為了在列祖列宗面前過明路,祭過了宗廟便要去京郊祭天。江曉寒親自扶著寧衍的手送他上了轎輦,領著百官在后相隨。 京郊祭天的高臺上,燔柴爐的焰火燒得正旺。顏清一身月白的正服,袍袖上銀線勾出的太極紋路熠熠生輝。景湛站在他身后,小小的人還未及冠,長發用綢帶高高束起,手中捧著一柄如意。 辰時方至,龍輦率文武百官抵達祭臺。江曉寒站在百官前列,眼神與顏清對視后一觸及分,江曉寒親自替扶著寧衍下了車,走過長長的官道,將寧衍交到了顏清的手中。 三十三層高階合了三十三天的寓意,顏清微微落后半步,牽著寧衍的手一步步地帶著他走了上去。 天子祭天,旁人不得窺伺,江曉寒在臺階下率百官而跪,聽著高臺上響起的鐘鳴。 登基祭天是為了祭告天地,祈求新朝風調雨順,連年安康。顏清替寧衍念了祭辭,又親手將進表燃在了柴爐內,看著那明黃色的紙頁被火焰吞噬殆盡。 寧衍從晨起便一直沉默不語,他并未怯場,一應禮制都做得很好,上香凈手也沒有一絲疏漏。他隨著顏清一路敬過了九天神明,三拜九叩后接過了景湛手中的玉帛。 景湛站在祭臺邊緣,看著顏清親手替這位年幼的帝王戴上了龍冠。 祭告天地的禮成,再回頭時,寧衍已經是這新朝名正言順的帝王了。 江曉寒領著百官在高臺之下三跪九叩,山呼萬歲。高臺上的九十九聲鐘鳴落下,寧衍向前走了一步,終于開了口。 “朕今日登基,秉承先帝遺旨,祭告天地祖先,望我朝百年興盛,無愧萬世之名?!?/br> 他這句話說得利索,聲音雖稚嫩,卻也絲毫沒有抖,是個帝王的架勢。 寧宗源臨終的遺旨中替寧衍想得十分深遠,甚至挑好了舒川家的嫡孫女為皇后,只是寧衍年紀尚小,這道旨意被壓了下來,只等七年后啟出冊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