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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反應過來,但就這件事來說,自己委實有些混賬。 顏清從記事起就沒這么跳腳般的與人爭執過什么,頓時覺得自己實在太不像話,可這股火燒起來便壓也壓不住,他一時間也分不清憤怒和后怕究竟哪個更多,只能眼角通紅地別過臉,狠下心來不去看江曉寒。 “……我叫人來伺候你?!鳖伹逯肋@其中或許還有別的什么,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也不想留在這指責對方,便逃避般地匆匆說道:“你自己想想吧?!?/br> “阿清——”江曉寒的緘默終于寸寸碎裂,低聲道:“我疼?!?/br> 江曉寒向來示弱都是三分真七分假,插科打諢地能叫人聽出他情況尚好,只是這次他并未撒嬌賣乖,也沒有耍賴似的試圖挾傷討甜頭。他的聲音又低又啞,帶著nongnong的倦意。 顏清頓時邁不開步子了。 “……那時候你還沒來,寧煜想讓我替他辦事,卻又不放心,便拿了這東西暗示我,若不做出個選擇,便要去找你的麻煩?!苯瓡院f:“所以我……” 江曉寒一直端著架子,顏清是知道的。江大人在朝堂這么多年,早習慣了什么破爛事都一肩挑,他替別人收拾爛攤子久了,輪到自己有事時卻死犟著張不開嘴,生怕麻煩了對方一般。 但現在他終于第一次誠懇地,順從心意地將自己的苦痛刨開,說給顏清聽。 顏公子這次頗有骨氣,硬是沒被他三言兩語說到消氣,只是心卻已經軟了一半,腳步一轉,不再提要出門的事。他冷著臉坐回榻邊,拉過江曉寒的手與他掌心相貼,用內力替他梳理躁動的經脈。 原則問題解決之后,江大人依舊試圖蒼白無力地替自己辯駁一二:“我之前不知道你會回來……” 顏清冷笑道:“所以你就能肆無忌憚地胡作非為,把自己身子當成個破布口袋一般隨意揉圓搓扁?” 不知是這毒發作得差不多了,還是顏清偏寒的內力當真能將這難受勁兒延緩一二,江曉寒擰著眉舒了口氣,覺著身上不像方才一半沒力了。 “我一直在想,陛下為什么一意孤行要選六殿下……寧錚寧煜不可為君這件事誠然與性情有關,但陛下在其中也推波助瀾,促進了這種結果。若他先前便有心在他二人之間擇一君主,光憑寧煜的底子,不會如此偏執下去?!苯瓡院f:“直到前些日子我才終于想明白?!?/br> 顏清本打定了主意不想理他,卻不想他突然提起寧宗源,不由得道:“嗯?” “冬月十六?!苯瓡院f:“就因為這個?!?/br> 顏清腦子轉得很快:“你是說因為我師父?但寧衍與我師父半分關系都沒有?!?/br> “究竟有沒有關系,都不重要?!苯瓡院骸氨菹屡c你師父分開那么久了,身邊什么念想都沒留下。午夜夢回之際,他便會懷疑那些記憶這究竟是真的,還是他苦痛枷鎖中偷閑出的一場美夢?!?/br> “所以當他但凡抓住了那么一星半點聯系,都會將其視作救命稻草?!苯瓡院^續說道:“……絕不會放手?!?/br> 顏清隱隱明白了他想說什么。 “而我也是?!苯瓡院f。 江曉寒溫柔地看著他,月光越過窗棱灑在他眼中,那雙眸子中溫和靜謐,閃過一抹漂亮的淺銀色。 顏清懂了。 這是江曉寒給自己留的念想。 江曉寒雖然一直輕描淡寫地說等到塵埃落定便帶著阿凌去昆侖找他,但他心中一直都不安定,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或許是顏清不愿意原諒他,也或許干脆找不到顏清。 所以他想為他疼——江曉寒每次毒發時撕心裂肺地疼這一遭,都能讓他想起這是為他而受的。 江曉寒對寧宗源感同身受,所以才能明白。 顏清閉上眼,長長地呼了口氣。 似乎每一次,每一次在顏清覺得已經足夠的時候,都能發現江曉寒比他想象的更加情意深重。 “唔——”江曉寒忽而皺眉,原本已經放松下來的手指驟然攥緊。 顏清心神一亂,手下便沒了準頭,內力脫韁一般地往江曉寒的經脈中一灌,差點將已有平復之相的四時春重新勾了起來。聽見他痛呼,顏清才匆匆收斂心神,將內力撤走后,放開了江曉寒的手。 不料江曉寒反手又拉住了他, “我話都說完了——”江曉寒抬眼看向他,近乎輕柔地問:“別走,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 恭喜江大人達成阿清發火第一成就XD【感謝白翦、Arm、子戚投喂的魚糧~感謝塵夜投喂的貓薄荷~非常感謝~ 第121章 謝玨確實是從九仙門打進來的。 他的手腳比江影想像得更快,江影找到他時,謝小將軍已經一馬當先地從九仙門殺了出來。他穿著禁軍規制的輕甲,身上斜掛著一張挽月弓,臉頰上一道淺淺的傷口已經結了痂。 江曉寒從未帶過兵,雖能將人心拿捏的頗準,但對戰場把控卻比謝玨稍遜一籌。謝玨雖從未真刀真槍地上過戰場,但好歹每年都有那么一兩個月要日日聽著謝永銘和謝瑜討論排兵布陣的行軍之事,耳濡目染間,也勉強記得了幾分精髓。 先前探子回報說送往京郊莊子的布衣規格并不一致時,謝玨就另長了個心眼,人手不要錢一般地散進了長安城各處,只盯著各宗親府中那些身份不高不低的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