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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下過雪,不冷?!鳖伹逭f著走過來,將手中的瓷碗放在床邊的案幾上。 江曉寒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細看下來才發覺他走路的姿勢還有些許別扭,有些愧疚道:“……別忙了,陪我歇一會兒?!?/br> “躺了大半天了,才剛剛出去一會兒?!鳖伹逭f著扶了江曉寒一把,他傷在肩膀無法使力,只能借著手顏清才能坐起身來。 江曉寒剛剛坐穩,手中便被塞了一碗清湯寡水的陽春面。江曉寒用筷子一翻,發現碗中還臥著個荷包蛋。 “阿清怎么知道我餓了?!苯瓡院?。 顏清沖他揚了揚下巴:“先吃?!?/br> 說這碗面清湯寡水都算是謬贊,別說油水了,面湯里連鹽恐怕都沒放。江曉寒雖然知道自己病著不能吃什么味重之物,但也難免沒什么胃口,撿了幾口便擱下了。 江曉寒將碗遞給顏清,隨口問道:“今天怎么做了面?” 江府的廚娘熬得一手好粥,從小到大江曉寒只要生病,廚娘便會變著法地給他弄些軟爛好入口的東西,今天不知為何換了手藝。 顏清將他剩下的半碗面接過來擱在手邊,又遞了杯茶給他。 “這半年來你總是受傷不爽利,我細思量了一番,想著許是今年生辰那碗長壽面你沒吃到的緣故?!鳖伹逭f:“現在給你補上了,以后可得平平安安的?!?/br> 江曉寒一愣,隨即磕磕絆絆地說:“……碗拿來?!?/br> 顏清依言遞給他,疑惑道:“怎么了?” 江大人將那只瓷碗護在懷里,徹底將用膳禮儀扔到九霄云外,生平第一次擱下筷子又撿了起來,一本正經地道:“忽然覺著不夠,我得吃完才回本?!?/br> 只是那大半碗面他自然吃不完,最后又添了兩口,勉強將里頭那荷包蛋吃了,才頗為不舍地撂下筷子。 “要是能存著就好了?!苯瓡院z憾道:“明日還能當早膳吃?!?/br> 顏清被他這沒出息的模樣逗笑了:“胡說?!?/br> 江曉寒感動于顏清還記著這碗欠賬的長壽面,卻又心疼他受累。只是面也吃了,現下再回頭去說什么非得趕著今日之類的話,難免有些沒良心。再者顏清愿意縱容他,是他的福分,若還抓著這個拿他當女子般在言語上憐惜不已,也實在太得寸進尺了些。 江曉寒玲瓏心腸,向來在這些問題上十分心細,哪怕心疼也不會沒了分寸。他天上有地上無地又夸了幾句這面味美軟糯好入口,才探身將碗放下,揉了揉顏清略紅的指尖,隨意問道:“累不累?” “隨便弄弄,沒費什么功夫?!鳖伹鍝u搖頭。 正說著話,臥房的門便被敲響了。江曉寒暫且止住話頭,略略揚聲道:“什么事?!?/br> “公子?!苯暗穆曇魪耐忸^傳來:“謝小將軍知道您回府,連夜來了?!?/br> 謝玨?江曉寒有些意外。 他與顏清對視一眼,見對方眼中也是一副不解神色,便斟酌地回道:“叫他來吧?!?/br> “這些時日他應一直與神衛營在一起?!苯瓡院c顏清解釋道:“我京中的情報網借了他一半,今日前來,許是有什么正事?!?/br> 說句話的功夫,謝玨已經推門進來了。謝小將軍穿著件略顯單薄的夜行衣,腕上扣著烏黑的玄甲,腰間掛著一柄細長的馬刀。 江曉寒略一打量,感嘆道:“幾天不見,就長大了?!?/br> 謝玨似乎是想笑一笑,可惜他或許板著這張臉有點太久,一時改不過來,唇角僵硬的微微挑高,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算了?!苯瓡院蝗讨币暤溃骸澳愦笸砩线^來一趟,有什么事?” “聽聞你出獄,我來看看你?!敝x玨道:“順便與你道謝?!?/br> “道謝就不必了?!苯瓡院f:“這是我與你父親的約定,也是與你說好的約定?!?/br> “……除此之外,陛**子確實不好了,又傳了新的旨意說要罷朝。我估摸著,一直到生辰宴都不會復朝了?!敝x玨并不糾結于道謝之事,又接著說起了正事:“寧煜在太常寺待得有些沉不住氣,已經派人往城外去了,我的探子來報,說他那莊子前兩日燈火通明,收了整整三輛馬車的布衣……明遠,過了今晚便是初十,離生辰宴只剩六天,陛下那頭對你還沒個聲響,你預備怎么辦?!?/br> 謝玨言語間條理分明,半句廢話也沒有,可見確實是長進了。 江曉寒不動聲色地反問道:“那你覺著呢?” “先前處置寧錚的時候,陛下曾說我父兄冤死重獄,是他的失職。那想必事后便會以此為由,對我加以撫慰?!敝x玨抿了抿唇:“但先前陛下已經下旨召回安慶府剩余的神衛營將士,于情于理,我現下便也一定會在京中。那陛下一直對我不做處置,想必就是準備將我與你放在一起來打點了?!?/br> 確實能勉強獨當一面了,江曉寒想。 雖說腦子還是武將一脈相傳的直,但好歹已經不是個傻孩子了。 “寧煜豢養私兵,首當其沖瞞著的就是陛下。在京城天子腳下,寧煜想做手腳必定會慎之又慎?!苯瓡院f:“所以陛下未必會知道這件事……生辰宴上這父子斗法必不可免,你我只需要保著陛下,保著正統也就行了,明白嗎?” 謝玨低聲道:“我明白?!?/br> 江曉寒見他話說完了,人卻沒有走的意思,不由得挑了挑眉:“還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