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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今日。 他可以眼也不眨的斷送二百條人命,只為了名正言順的殺了賀留云。多年來他這樣的事做的多了,卻從沒有一次感到這樣疲倦。 可江曉寒又不得不這樣做,若謝家倒了,那死的絕可能不止只二百人,這種“不得不”所帶來的無力感江曉寒他整個人埋沒在其中。 碧桃的銀簪不合時宜的出現在江曉寒的腦海里——劉家村的晚風比平江少了幾分聲色犬馬的粘膩,傍晚時分蛙聲會與犬吠連成一線,在裊裊炊煙間,還能品出幾絲桂花蜜糖的甜。 江曉寒似乎在想顏清,可又好像什么都沒有在想。 江影已經退出去安排接下來的事情,不知過了多久,江墨才輕手輕腳的走進來,替他換了杯溫熱的茶。 程沅不在平江城中,謝玨自然也沒了其他去處,除了待在府衙外,便是出門喝茶聽書,江墨看了他兩天,見沒什么異狀,便也隨他去了。 江曉寒半闔著眼,靠在寬大的椅子里閉目養神?;蛟S顏清說的不錯,他確實有些積勞的毛病在身上,加上日日要替京中情勢費心,這幾日到越來越容易疲累,胸口總是悶得慌。 “公子?!苯贿呑呱蟻硖嫠蠹?,一邊低聲道:“神衛營那頭都安排妥當了,不會有人在謝小將軍面前亂嚼舌頭的。外頭咱們的人也已經安排到后堂歇腳了,公子不必掛心?!?/br> “嗯?!苯瓡院畱溃骸啊x瑤的尸身怎么處理的?!?/br> “咱們的人走的匆忙,倒是沒聽說。不過現下謝家自顧不暇,八成是由夫家cao辦了吧?!苯f:“不過公子不必憂心,謝瑤的夫家聽說是謝永銘的嫡系,必不會虧待了她……只是抗旨不遵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公子準備怎么做?!?/br> 這一句一針見血,若只是寧錚與謝永銘之間的事,江曉寒倒還能插手。只是現下翻出了真的圣旨,這事卻不好辦了,現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試著替謝永銘翻案。 “為今之計,只有回京面見陛下,才能知道日后如何?!苯瓡院畤@了口氣:“阿清回來了嗎?” 顏清這幾日帶著景湛出外歷練,已有兩三日不曾在家了,昨兒個傳信與江曉寒說京郊事畢,今日差不多就能回來,所以江曉寒才有此一問。 “午間時分便回來了?!苯B忙道:“公子忙著,我就沒來與您說?!?/br> 江曉寒聞言睜開眼,江墨會意的松開手退了兩步,等著他吩咐。 “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府去?!苯瓡院酒鹕韥?,又想起了什么,又說:“我與謝瑤畢竟曾姐弟相稱,你去河邊替我給她放盞燈?!?/br> “是?!苯饝骸肮臃判?,必定辦得好看,該有的一樣都不會少?!?/br> 這幾日顏清不在府中,江曉寒又時常忙著,江凌一人在府中憋悶的不行,好不容易將景湛盼回來,小丫頭頓時跟瘋魔了一般拽著他哥不肯放手,非要去庭院的池子里頭捉紅鯉。 景湛渾身寫著抗拒,為難的看著顏清。 可惜顏清骨子里那點為數不多的年輕氣忽然作祟起來,竟覺得好笑,加之心疼小丫頭在府中寂寞,便免了景湛半日的功課,叫他去哄meimei了。 景湛沒轍,苦著臉挽起褲腿帶著江凌去池子里摸魚,江凌樂得直蹦,一會左一會兒右的指揮著,差點將景湛指揮進泥里去。 最后紅鯉沒摸著,池子里那點開敗的殘荷倒是慘遭毒手,幾乎一點沒剩下。 顏清怕他二人玩兒得興起溺了水,便也沒再回屋,坐在院中看兩個孩子嬉笑打鬧。 片刻后,外頭卻忽然大搖大擺的進了個人,正站在院口四下張望。 顏清見他臉生,不由得皺眉問道:“什么人?” 他語氣不善,似乎嚇了男子一跳,對方忙彎腰向前幾步,惶恐的道:“小的是來給您傳話的,大人府衙內還有些要事,要過會兒才能回來,怕您等急,才先行來說一聲?!?/br> 顏清聞言,面色稍緩:“知道了?!?/br> 作者有話說: 感謝子戚投喂的魚糧~非常感謝~ 第83章 一場秋雨一場寒,平江城下了場暴雨后,早晚的天氣已經徹底涼了下來。 江曉寒心緒不穩,便未曾坐轎,而是徑直從集市穿過,自顧自的往家走。 入秋之后集市的攤販便少了大半,江曉寒時常去買桂花蜜糖的那家小攤不知何時也從集市撤走,原本支攤的地方換了一家賣生煎包子的茶攤。 江曉寒去問了一嘴,才曉得那桂花蜜糖每年只有夏季并前后的幾個月才有,一入了秋,存著的桂花用完,這蜜糖就得等著明年了。 江大人想著家中好歹還有兩個孩子,若空手回去也實在太虧,最后不得已,在旁邊的攤位上稱了兩斤牛乳糖。 可惜這牛乳許是煮的火候不夠,做出來的糖帶著一股腥氣不說,還粘牙的很,實在很上不得臺面。 許是西街這頭熱鬧,人氣也足,江曉寒獨自一人穿梭在往來的人群間,手里拎著兩斤廉價的牛乳糖,左搖右晃的給拎著木架賣首飾的大媽們讓路時,竟奇異的感覺他身上那層凌厲之氣平白被抹去不少。 從集市穿過時,江曉寒那身金貴的外衫已經被擠出了褶皺,江大人非但沒有不悅,還在家門口的小販手中買了兩根山楂糖葫蘆。 景湛和江凌已經禍害夠了蓮池,正裹著軟被坐在院子里苦哈哈的喝著姜湯,腳邊兩條倒霉的紅鯉正撲騰著尾巴垂死掙扎,濺起一片細碎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