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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慶府的東西到了。 賀留云向來會辦事,現巴巴囑咐了送東西的人千萬莫要將東西送進府衙,要“緩緩地”,“輕輕的”送。 押鏢的人是賀留云的心腹下屬,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進了平江來回打聽了一圈,最后將東西直接送進了西街的江府。 顏清不耐煩這些官場應酬,也不曉得江曉寒是怎么應對這些事的,最后還是江墨出面將東西收了,又緊忙打發了人去府衙請江曉寒。 江曉寒那頭正與周邊下屬算著溫醉先前搞出來的稅收亂帳,正是焦頭爛額的時候,哪有閑心回府去見這些人,便隨口叫人帶了封好的銀子回去按個打賞了也就是了。 立秋時分需將上一季的稅收盡數清點入庫,但清算時又要將各府的莊子盡數刨去,雖說算起來并不多難,但零零碎碎加在一起,也是比不小的麻煩。 江曉寒與下屬的一眾官員對賬對到申時二刻,才將這些賬目盡數理順。 折騰一下午水米未進,江曉寒早將上午送禮的那碼子事拋在了腦后,一進門發現堂屋正中端端正正擺了個紅木箱子時,還嚇了一大跳。 那紅木箱子上貼著封條,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江曉寒一時想不起這是什么玩意,所以并沒貿然伸手打開。 “這什么東西?”江大人茫然的問。 正巧景湛練完了劍從外頭進來,聞言一臉理所當然:“這是安慶府送來的,義父不是知道嗎?” 緊跟著景湛的江凌一驚一乍,叫道:“糟了,父親記性不好啦?!?/br> 江凌這些日子養在江府,吃好睡好,小孩子長得快,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身量就開始抽條了。顏清在府中時,雖不會教導江凌昆侖之事,卻也會教她認字讀書。這些日子下來,小丫頭說話已經不顯得磕絆了。 “胡說?!苯瓡院鲃菀蒙缺盟思绨?,江凌忙蹦蹦跳跳的往景湛身后一躲,沖江曉寒服軟討饒。 這小丫頭撒嬌賣乖是一把好手,江曉寒向來拿她沒轍,也只有顏清能治治她。 江曉寒問:“你爹爹呢?” 先前江凌無論是見顏清還是見江曉寒,都稱爹爹,為了這個稱呼問題兩人鬧了不少笑話,后來硬生生扳了兩天,江凌才勉強學會區分“父親”和“爹爹”。 “在…在……”江凌畢竟還小,一著急就說不清事。 還是景湛走上前行了個禮,替她解了這個圍:“回義父,我師父在書房呢?!?/br> 江曉寒點了點頭,邁步往外走去。 “義父!”景湛在身后喊他:“您不開箱嗎?” “我可不敢開?!苯瓡院σ庥膿u著扇子:“聽說這可是副千年蛇骨,萬一是個蛇妖呢。我得去找你師父陪著才敢打開?!?/br> 景湛:“……” 又來了! 江大人平日里閑得無聊,最大的樂趣就是逗孩子,尤其是景湛,首當其沖深受其害。原因無他,只是江大人覺著他逗起來格外可愛。 按江曉寒的話講就是:“阿湛無言以對的表情簡直像是跟顏清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由此可見,阿清兒時必然也十分可愛?!?/br> 時間久了,景湛干脆已經習慣了什么叫以不變應萬變。 景湛說的書房是在原本斜雨樓的院中,后來兩個院落打通后,江墨按照江曉寒的意思連書房也擴了一些,置了兩章桌案,平時顏清有什么事也會在書房處理。 江曉寒搖著扇子晃蕩進門,見顏清正坐在書案后頭寫著什么。他走過去一看,才發現是一封賀壽的信箋。 顏清應是寫廢了幾張,旁邊的廢紙缸中團著幾個紙球,最新的這一頁才將將寫了一行。 “今日回來的晚了?!鳖伹孱^也不抬:“有什么棘手的事嗎?” “那倒沒有,就是各類賬目瑣碎得很?!苯瓡院律砩系氖顨鈸渲伹?,走遠了幾步在放冰的瓷缸旁邊消汗:“下屬的幾個知州縣令歲數大了,老眼昏花,對起帳來磕磕絆絆的,平白添了許多麻煩?!?/br> 他這一張嘴牙尖嘴利,周遭幾縣的地方官都被他損了個遍。 顏清抿了抿唇,笑著搖搖頭,抬手又沾了飽墨。 “說起來,這賀留云倒是乖覺,我前腳剛查到他建造生祠的事,后腳東西就到了?!苯瓡院f著拿過布巾擦了擦手上的汗:“老狐貍,鼻子倒挺靈的?!?/br> 江曉寒覺得周身清涼的差不多了,才一挪三蹭的走到顏清邊上。他的目光在桌案上大略一掃,旁的東西沒見著,倒是看見了顏清面前信箋上的“冬月十六”幾個字。 江曉寒見狀,不由得調笑道:“怎么,這是誰告訴你的?哎,你實在無需替我cao心這些事,到時候我隨手寫幾筆也就算了?!?/br> 顏清一愣:“什么?” 江曉寒本以為他面皮薄不想承認,卻見他神色不似作偽,便問道:“你這封賀壽的信箋不是替六殿下寫的嗎?” “什么六殿下?!鳖伹逡荒樐骸笆墙o我師父寫的?!?/br> 這回輪到江曉寒愣了。 “你師父?”江曉寒又重復了一遍。 顏清干脆擱下筆點點頭:“我師父陸楓,冬月十六的生辰,平江府離昆侖路途甚遠,驛馬過去少說得月余,所以我得提前準備著?!?/br> 冬月十六。 這個極其特殊的日子頓時撥動了江曉寒纖細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