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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聽不懂比喻還感到暗爽的情況通常發生在諷刺他人時,跟教學毫無任何關系。 上課時學生聽不懂比喻,只會讓老師火冒三丈,恨不得問他是不是一頭出生起就埋在沙子里的鴕鳥,導致大腦密封到現在從來沒有使用過。 “我們不一定要跟狼獸硬拼硬,難道你遇到狼獸,會沖上去把腦袋鉆到它的嘴巴里,看它能不能咬斷你的脖子嗎?” 小孩子們偷偷笑了起來,倒是大人們嚴肅起臉色來,琥珀也意識到烏羅想說得應當不是勇氣之類的問題,她認真地看著烏羅。 默思考了會兒,認真道“巫,你的意思是要我們打狼獸的腰嗎?” “這是弱點,可狼獸不只一個弱點,他們怕火,怕可怕的響聲,怕更巨大的人。你們遇到襲擊的時候,如果正好想起來,說不定能救你們一命?!?/br> 烏羅將斷開的教鞭打了打自己的掌心,平靜地看向眾人“我要你們定期聊一聊發現的獸有什么弱點,你們每個人都該知道這些獸大概是什么樣的,來了得怎么辦,我們又要怎么做。尤其是狩獵的男人,你們一定有自己的本事,對獸也很有一手,你們可以來講自己發現的事,你只有一個辦法,可聽到別人說他的技巧,就有兩個辦法,說不定哪天能用上?!?/br> 這讓琥珀有些困惑“女人也要嗎?” “狼獸不吃女人嗎?還是不吃孩子?!睘趿_凝視著琥珀,平靜道,“女人的力氣不如男人,可是我們有弓,有投石索,不要女人去荒原里奔跑狩獵,可要是有敵人來了,難道女人不能殺死狼嗎?” 琥珀之前就是戰士,她當然不會覺得女人做不到,只是下意識問出口而已,畢竟現在男女分工還是挺明確的。 她想了想,忽然道“巫,你不是只殺獸,你還在想那個藏起來看部落的人,對嗎?” 烏羅詫異地看著她,沉重地點點頭道“我們的部落還很弱小,不算上孩子,只有幾十個大人,如果有大部落想要黑陶來找我們呢?” 琥珀的目光沉下去,她輕聲道“他們很可能不是來交換的,是嗎?” “那要看你們怎么想了?!睘趿_輕聲慫恿道,“是想等著他決定到底要殺死我們搶走東西或者好心地來交換東西,還是由我們自己決定?!?/br> 劫掠,爭奪,這片大地上從不會抹消野蠻的痕跡,琥珀還是選擇相信自己,她雖然不太明白為什么要用野獸作為開場,不明白在陷阱弓箭面前為何還要那么固執地去尋找狼獸的弱點,但她終于知道烏羅開這堂課的主要目的是什么了。 他在警醒眾人,讓大家尋找弱點。 除了獸,還有人。 這些當然很重要,不過烏羅的野心更大,溝通與交流都是文明進步的階梯,許多靈感與奇思妙想都是在爭論之中迸發的,除了狩獵隊之外,女人們的收益跟留下來玩發明的華跟瓏都是同樣的理由。 其實還是琥珀提出的意見點醒了烏羅,她一個人很難想到完善的東西,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總不能什么事都依賴于烏羅去完善跟思考??墒峭瑯拥南敕?,一旦人足夠多,大家的想法不同,碰撞在一起便能摩擦出前所未有的火花。 因此烏羅才以生存這節課為開場,為他們拉開序幕。 堆積成山的柴木需要足夠的外界影響才能徹底點燃,氧氣跟細微的火苗這兩者本身都無法形成猛烈的大火,燃燒本身就需要可燃物跟助燃物,思想亦是一樣。 烏羅看著自己撥動開的思想迅速流竄在眾人之間,如同一根看不清的棉線將所有人緊密相連在一起,思想的火花逐漸擴展開來,他們陷入爭論、訴說、迫不及待挖掘出腦袋里所擁有的的經驗與之分享。 沒人注意到烏羅走了出去,只有華,甚至連琥珀都陷入這種異常而陌生的狂熱之中,她忽然意識到許多同伴并不單單只是生存方面與自己相同,他們對許多事的想法,認知,也是與自己一樣的。 這個年代的許多認知還較為單純,黑白仍是完全分明清澈的,人與獸是絕對的獨立,他們的爭執聽起來危險,實際上卻出于相同的本質——活下去。 烏羅想到外面抽煙,不過他沒有點起來,只是用牙齒咬住煙嘴好一會兒,又把它拿下來,捏在手指之間。 他并不需要發泄壓力。 華跟了出來,跟烏羅一塊兒站在屋檐下,他好奇地看著煙盒,知道那里面裝著云霧,有時候烏羅會把那些霧氣吐出來,就像有火焰在身體里燃燒一樣。 “巫,你不高興嗎?” “不高興?”烏羅輕笑了起來,他撇過頭來看了眼華,緩緩道,“不是,我只是不知道這樣是好還是壞?!?/br> 華不太明白了“什么意思?” “嘖,我的部落里,很多人叫囂著自由,很多人試圖擁有文明,可文明本身就是一種自我約束。也許有些人是在競爭真正的自由,可更多人是在為自私自利尋找借口?!睘趿_輕輕搓揉著香煙,目光很平靜,他正看向遠方,目光落在山那邊的天,將藍色染進眼瞳里,與方才那種神采奕奕的光芒大相庭徑,“你知道我剛剛為什么要打他們嗎?” 華遲疑道“他們說錯了?” “不是?!睘趿_輕笑了聲,緩緩道,“我一開始以為他們不在乎,在搗亂,所以懲罰他們,后來我想告訴他們一些事情,因此又打了一下。你們很自由,這種自由并不出格,起碼暫時不出格,擁有自己的想法跟許多生存的方式,而我帶著另一個文明蠻橫地加入你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