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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不免感到疑惑,畢竟如果按照巫岄所言,進入后呈現在他眼前的不是其他,而是一方狹窄的平臺。所謂秘境的考驗圍繞著平臺展開,若是不慎走出了這一范圍,便會落入萬丈深淵。 他于是多了個心眼,定在原地不動,仔細查看起周圍的草地來。 這一看不打緊,他這才驚覺,身前半徑五寸左右的草地尚無異樣,可再往前些許,草根下的泥土地便悄然消失不見。 心下大駭,段云泱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秘境中竟然有如此的障眼法,若非巫岄提前叮囑了自己一番,想必也不可能謹慎如斯。 雪山秘境之兇險,果然不可小覷。 似乎是感應到了秘境闖入者的警惕,段云泱只覺得眼前一花,原本生機盎然的草原景致轉瞬間消散無蹤,他此刻才發覺自己正站在一方狹窄的灰白色平臺中間,平臺之外環繞著深不見底的黑暗。 隨著明亮的光線暗下,天幕中的景致逐漸變得清晰,藍紫色的光影從天穹頂部向著四周蔓延,在與黑暗的交界之處變為失色的淡白。 段云泱還沒來得及將四周環境看個分明,便被一陣強烈的眼花耳鳴攫住,等到神智回籠,視野逐步變得清晰,眼前的風景早已換了天地。 他此刻正處在一間闊大的禮堂正中,身著艷紅的新郎吉服,手中托舉著一枚做工精致的絹花球,下方延伸出長長的紅色絲緞,一端握在他手中,一端則綿延到大廳的盡頭。 這是……拜堂之禮的現場? 段云泱有剎那的瞠目結舌,畢竟秘境的兇險變化他設想過很多次,卻從未想到過這種可能。 耳畔人聲鼎沸,滿是來賓的歡呼喝彩聲,他們的面容卻看不真切,仿佛在眼前蒙了層紗幕,影影綽綽地呈現出混雜交錯的色彩 。 一切顯得那樣虛幻而不真實,卻又莫名教段云泱深信不疑。心知這是秘境靈力影響的效果,他犬齒咬緊唇瓣,以刺痛掙得半分清醒,這才勉力抬起眼來,望向大廳入口處。 “吉時已至,請新娘入場!” 斜刺里忽然傳來一聲喚,緊接著全場掌聲雷動,兩道人影從光芒來處緩緩走近。其中一人身著絳紫色短褂,頭頂艷麗絹花,正是名濃妝艷抹的媒人; 另一人身著與他同樣花色的大紅喜服,頭上蓋著金線流蘇綴飾的絳紅蓋頭,掩去了面容輪廓,寬袍大袖中若隱若現的細白手指卻精致如蔥根,骨節修勻,如羊脂美玉。 這雙手段云泱如何不識,不是蘇巽,卻又是誰? 剎那間頂門轟轟作響,極度的狂喜與不可置信幾乎將他擊潰,向來穩定的手掌微微顫抖,冷汗轉眼間浸濕了后心衣衫。 是真是幻,夢耶非耶? 他做夢也幻想著有朝一日,能與那人琴瑟和鳴,執手相將。珍藏心底的情愫歷經日復一日的凝練,逐漸瑩潤如珠貝,平時被柔軟包裹,只敢在夜深人靜時取出瞧一瞧,為那攝人的幽幽光彩靨生雙頰。 卻不想于此時,于這莫測的幻境之中,夙愿得償。 那人端端正正,清清爽爽地立在他身前五步遠處,十指垂順地交握在一起,冰貝般的指甲尖透出淺淡的粉,如同因風飛過的薔薇骨朵。 只需邁出幾步走到那人身前,伸手撩起金紅的蓋頭,便可瞧見那人含情脈脈的秋水眼瞳,冰雪中透著緋紅的光潔面頰,以及惑人心魄的柔軟嘴唇。 見到掀開蓋頭的人正是自己,他會作何反應?那張速來清冷溫潤的面龐上,會是怎樣的神情,錯愕,愉悅,不知所措? 心念激蕩,他從未有一刻如同眼前這般,想要牢牢握緊那人的手掌,強有力地拉入懷抱,鼻息共養。 腳下不受控制地邁出一步,他的識海中卻驟然泛起強烈的危機感,登時如同一盆涼水傾瀉而下,他立時掙扎著清醒過來,已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幻境中的靈力著實恐怖,若非先前盤古留下的一縷神識本能地察覺到了附近靈力流的異樣,從而在腦海中發出示警,這才使得他從神思迷惘的狀態中解脫。 美人如花隔云端,終究是觸不可及。 見他遲遲沒有動作,面前人的身子輕輕顫抖,右手向前虛抓,似乎想要急切地挽留些什么。 段云泱強忍著翻覆不休的眷戀遺憾,閉上眼眸,將對外界的感知生生隔絕在外,口中喃喃念著巫岄的叮囑,平定下心緒的起伏: “眼中所見,耳中所聞……一切皆是虛妄?!?/br> 將刺耳的喧鬧聲完全隔絕在外,他深吸口氣平復下紊亂的心跳,神識歸一,立在原地穩定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的喧鬧聲逐漸收歇,周身的氣息也隨之變得冷凝森寒。段云泱悠悠抬眸,只見環繞身周的人群和飾物不知何時早已消散殆盡,舉目望去前方一片幽暗,左近遍布著色澤青灰的墻體,間或有幽暗明滅的夜明珠點綴其間。 這場景熟悉到令人心悸,他忍不住揉了揉眼,才確認眼前的一幕并非幻覺—— 此處赫然是玄霄閣的地宮! 正自思量間,不遠處突然傳來陣陣響動,隨后他面前白光一現,兩個被繩索綁縛的人被兇狠地拋在地面上,鬢發散亂形容憔悴,身上遍布著多處血rou模糊的傷痕。 夜明珠的光暈將二人的面龐照亮,段云泱定睛細看,心頭登時狠狠揪緊: 此二人正是傷痕累累的凌珂與裴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