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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泱,我好冷……” 他自然不知道身側究竟是誰,朦朧的神志間,只有對那人全無保留的信賴與眷戀。 “沒事,別擔心,有我在呢?!?/br> 胸中百感交集,酸澀,心痛,無奈,更多的卻是深雋入骨的似水柔情。段云泱低下頭,在他光潔的前額上輕輕落下一吻,隨即散開衣衫前襟,以近乎赤/裎的姿態將他擁緊。 緊密相貼,中無縫隙,力道如此強勁,幾乎揉進骨血,又那般輕柔,連呼吸也不愿驚擾。他愛極了那人毫無保留的依賴,卻又恨極了自己的軟弱無能,無法在絕境中點燃一束長明的燈盞,只能淪為遠方閃爍的暗淡星辰。 阿巽…… 你可知我多想護你周全。 下頷抵在蘇巽烏黑的發頂,酸意不可遏止地向鼻尖竄,段云泱水霧朦朦的眼眸眨了眨,終于抑制不住,任由清淚一行順著眼角劃落。 夜色漸沉,四下靜寂無聲,唯有一盞明月清冷相伴。時光在溫軟的呼吸間流淌,轉眼間數個時辰過去,明媚的日子透過窗欞灑落,將幽暗的客房映照得通明。 厚實溫暖的被褥籠著床榻上緊緊相擁的兩人,兀自睡得正沉。隨著一縷曦光從帳頂灑落,其中一人纖長的眼睫輕輕顫抖幾許,隨即嚶嚀一聲,悠悠轉醒。 過度虛弱的身體使得意識朦朧不清,蘇巽迷蒙暈眩了好一陣,眼前的重影才逐漸淡去,將眼前的景物看得清晰。 腦海中記憶如同被生生攪碎,他只能依稀回憶起零星的片段,似乎在自己與葉知蘅抵達楓潞城附近,便有人交給自己一枚玉扳指,隨后他便因傷勢發作痛得昏了過去。 還有,盤古…… 額角驀地傳來一陣絞痛,他悶哼一聲,忍不住抬手抵住太陽xue,卻沒料到這幅動靜立刻驚醒了身側之人,只一剎,便傳來一陣驚喜的呼喊:“阿巽,你醒了?!” “唔……”他尚未完全清醒過來,眼睜睜瞅著一張俊臉在眼前倏然放大,嘴唇微微張開,卻不知道作何回答。那人不等他反應,手指從面頰一路細致溫柔地撫到頸側,輕如落羽,又因激動而顫抖不止: “真好……真好!我好歡喜,真的好歡喜……” 腰間忽然傳來一陣強烈的力道,他無力相抗,收勢不住跌入一個暖融的懷抱當中,嘴唇隨即被清涼柔軟的事物擁覆,蘊著淚水的咸澀,在唇齒間小心翼翼地化開。 段云泱近乎虔誠地吻著他,狂跳不休的心臟幾乎躍出胸膛,滿心滿眼都是極致的喜悅。饒是如此,他也未曾忽略蘇巽糟糕至極的身體狀態,抵在蘇巽腰后的雙掌源源不斷地將充沛的內力輸入,為他調理著淤堵的氣血。 被真氣滋養的感受如此舒適,蘇巽低低喘息著,腰肢一寸寸軟了下去,段云泱察覺他的虛軟疲倦,索性將二人的距離拉得更近些,直到那微涼的體膚被暖意寸寸包裹,才戀戀不舍地從那**蝕骨的芬芳處移開嘴唇。 蘇巽好不容易從漫長的深吻中舒緩了呼吸,悠然抬眸,其間迷惘的神采點滴淡去,逐漸被某種不可置信的驚喜所取代: “……云泱?我,我是在做夢么……” 他曾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今生今世與那人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 他曾以為黃泉路上孤單寂寞,清冷小徑上唯有自己一人孑孓獨行。 可此時此刻那人分明端正清爽地臥在面前,眉目英挺神情愉悅,正笑吟吟地瞧著自己。 一時間不由分不清現實與夢境,蘇巽怔怔地望著眼前人,晶瑩的淚滴不知不覺地涔涔而落,濡濕了臉龐下的枕巾。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br> “說什么傻話……”段云泱喉嚨里仿佛落進了余燼的灰,干澀苦楚,忍不住聲至哽咽,“你為我受傷受苦,不顧一切拼盡全力也要護我周全,我怎么能這么沒良心,拋下你離開呢?” 蘇巽望著他嘴唇開合,盡管話音因耳鳴聽不清晰,高懸的心卻不由緩緩放下。那人是安然無恙的,是真實存在的,不論是澎湃的熱度,亦或是有力的懷抱,都帶著侵/略/性十足的氣息驟然撞/入他的天地,他終于不必為那人的安危而時刻揪心焦灼,心痛憐惜。 情緒激蕩,心脈處隱隱傳來抽搐般的痛楚,蘇巽眼前陣陣發黑,一時間險些再度暈去,垂眸喘息良久,才勉力抬起頭來,慢慢說道:“云泱,你怎會知曉我在此處?” “我段云泱想要知道的事,還沒人能隱瞞得住?!?/br> 提及此事,段云泱心底按捺不住地泛起懊惱與后怕,語氣頓時沉了下去:“阿巽,你究竟把我當做什么?” “莫非你以為,你以性命為代價挽救我的傷勢,此后我就能一生平安順遂,毫無負擔地活著?” “常人但有虧心事都會憂思郁結,你這般讓我欠下永生永世無法償還的感情債,是想要鉆心蝕骨,讓我心驚rou跳徹夜不寐,絕了我的生路嗎?” “……你都知道了?” 蘇巽有一剎怔愣,他確實沒想過將身中化生散的事實告訴段云泱,也始終未為任何逾矩之舉,原本以為時間是最好的解藥,縱然刻骨銘心,也不過是一時的貪歡,經年累月過去他總會淡忘了自己—— 然而,這樣想究竟是對是錯? “我不是……不是刻意瞞你……”心口處的灼痛益發劇烈,蘇巽抬手死死抵住左前胸,用力之大連指尖都泛出青白,“我只是想不出別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