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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段云泱侃侃而談,蘇巽面上噙著清淡的笑意,眼前漸漸朦朧,恍惚間似乎又望見那活潑勁健的少年莞爾一笑,唇紅齒白,向著自己伸出手來: “你且等我,阿巽,來日我必來尋你,咱們一同看遍走遍這西域大好河山!” 往事不可諫,他正要伸手相握,面前卻陡然化作一片虛空。 “……當初……也是這么說……” “你說什么?” 段云泱湊近蘇巽唇邊細聽,也僅僅捕捉到含混不清的幾個音節。 這句意義不明的囈語似乎喚起了塵封的記憶,他心中惴惴,冥思苦想沒個結果,索性追問道:“莫非……曾有人向你講述過這些么?卻又是誰?” 意識愈發朦朧,蘇巽此時甚至分辨不出自己身處何處,只覺得滿是熨帖與安心之感,情不自禁地朝那暖融融的懷抱湊了湊,悶悶地道: “……或許他自己,也覺得無關痛癢……” “無關痛癢”一詞猝然引起了段云泱的聯想,心跳不自覺地變得急促,他深吸口氣,聲音略微顯出不安:“這個人,對你很重要嗎?” 蘇巽極輕地點了點頭,良久再無聲息。 段云泱垂眸細視,見他眉目舒展,呼吸均勻,已然沉沉睡去。 他平日里時常憂思郁結,眉宇輕蹙,此時坦然安眠,面龐便透出一股無憂無慮的少年氣,愈發襯得肌骨晶瑩,清麗如畫。 段云泱哪里舍得放開懷抱,將蘇巽的姿勢調整得更為舒適,手指隨之在那吹彈可破的臉頰上戀戀流連。末了見他衣衫散亂,正預備給他穿好,心頭卻微微一動,驀地回憶起方才的對話來。 若依照蘇巽所言,早在與自己相遇前,便有一人銘心刻骨,或是曾許諾美好的愿望,卻最終未能實現,以至于午夜夢回,睹物思人,在記憶中日漸深刻。 還真是……教人心有不甘呢。 胸中翻涌著名為“嫉妒”的情緒,心房酸澀地皺起,憤怒與無奈激烈交鋒,一時間他分辨不清,究竟是深恨蘇巽少年心氣,亦或是自己姍姍來遲。 心緒不寧,手指無意識地下落,不知不覺竟將蘇巽左肩衣衫扯落,露出大半光裸的肩頭。 他嚇了一跳,急忙將衣襟拉好,視線卻冷不防被蘇巽背后一抹暗紅攫住—— 那似乎是許多道難以愈合的瘡疤,刻痕細小卻又深入,在冰雪無暇的肌膚上隆起突兀的紅,攢聚組合,形成扭曲的蓮花形狀。 而此前據線報探查,梁國皇室尊貴的圖騰,正是此花無疑。 段云泱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心底不可遏止地泛起剜骨之痛。 他往日與蘇巽共事時,尚且不存在這處傷疤,換言之,必然是在一年前蘇巽中計被俘、不見天日的那段期間,有人對他施予了殘酷刑罰。 為何自己竟絲毫不察…… 眼眶微微脹痛,段云泱眸中幾乎要噙了淚,顫抖的氣息逸散在齒間,他俯下身,珍而重之地吻上那處凹凸不平的疤痕,緩緩閉上眼。 那樣清晰,那樣明了,他從未有哪怕一刻如眼前這般,將自己的心意條分縷析。 從初識的熟悉,到共事的仰慕,舍命相護時的驚心動魄,扶持依賴后的深信不疑,遍尋不著的焦灼難當,無謝樓重逢的剎那驚艷,飛花居中傾情一吻,挑燈夜話的真情流露,悉心照料的情意綿長—— 他便是心動,情執,泥足深陷了! “阿巽……” 綿密的吻從后肩一路蔓延到修長的頸,段云泱低低喘息著,伏在蘇巽耳畔,許下鄭重的承諾: “余生綿長,我必愛你護你,絕無轉移?!?/br> 與此同時,數十里外的朗京城西地底,身形曼妙的黑衣女子四下查探一周,見無人察覺,便閃身離開了藏經閣。 謹慎避開地面機括,她身形如電,倏爾穿越重重回廊,終于在一間石室前停住了腳步。 門扉虛掩著,其間金石交擊之聲錚錚不絕。她躡足步入,只見不遠處一人身著短褐,周身落滿了鐵屑塵灰,鬢發亦是散亂,唯有一雙眸子精光迸射,視線炯然。 她不禁輕笑出聲,揶揄道:“裴殊,前幾日我與你提及的那件事,考量的如何了?” 作者有話要說: 都已經在一起了當然要親親抱抱舉高高啦,然后病弱狀態的蘇蘇真的超級軟萌可愛啊,自己寫的時候簡直臉紅心跳的不行(?),yy又怎么把持得住~~ 這章算是把yy的心意交代清楚了,自己吃自己的醋可還行?日后想起來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哈哈哈~ 第25章 豪賭 “小珂,你來得正好,我這邊也有新鮮物事給你瞧瞧?!?/br> 裴殊從塵灰彌漫的工作臺邊起身,取下一雙厚革手套,大步流星走上前來。 常年從事傀儡械甲鑄造的他,在千錘百煉之下練就了一身蓬勃勁健的肌rou,雖然身材精壯,面孔卻頗為清秀俊逸,孔武有力之余透出些書生感,倒別有一番氣韻在。 凌珂笑容不改,正待說些什么,裴殊已然牽住她手腕,向著里間走去。 他的手掌寬大粗糲,又格外灼熱。凌珂本能地欲要掙脫,轉念一想他醉心鑄造,此時興奮不已,自己若貿然出手,怕是會惹得他不高興,終究仍是按下不提。 石臺不遠處便是鑄造爐,灼熱的氣浪伴隨著躍動的火星翻卷不休,室溫也隨之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