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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私心是什么,段云泱自然知曉。 不論少年時經歷如何,害蘇巽痛失雙親、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正是荒yin無道的先皇梁獻帝。而其子與之相比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多年來寵信jian佞,肆意收刮民脂民膏,吏治混亂無比,天下百姓早已不勝其擾…… 便是為了生靈為了己身,他不會拒絕,也不可能拒絕。 緊揪的刺痛棘刺般橫亙在段云泱心間,被熱度灼燒的雙眼微微酸脹濡濕,澀然道:“我懂你意思……那后來如何了?” “不久,在線人襄助之下,我與少昊熟記了皇宮巡查兵力的配置與各色樓舍的所在,并趁中秋國宴、賓客盈門之時潛入宮內。一切進展順利,按照事先探聽的訊息,梁帝辭別來訪賓客后,便會返回養心殿歇憩,身邊隨行不過親衛數人,入房更衣時更會屏退左右,如此,正是動手的良機?!?/br> “我與少昊潛伏在養心殿后側屏風處,見梁帝獨身靠近,便驟然暴起發難……卻無論如何也未曾料到,那皇帝根本是侍衛假扮的,而我們貿然出手,直接暴露了位置所在?!?/br> “當我拔劍前沖時,房頂驀然落下一個巨大鐵籠,我們收勢不及,被困在其中。原想破籠而出,孰料籠身竟由玄鐵所制,短時間內兵刃根本傷之不得。隨后殿中傳來陣陣濃烈異香,我與少昊很快周身酸軟,人事不知?!?/br> “那據你所言,當年的刺殺任務早已泄露,所謂中秋宴只是一個圈套?”段云泱額上的熱度略微消退了些,凝眉沉吟道,“那你們被擒住后,又押往了何處?” 脊背不自覺地有些緊繃,蘇巽欲言又止了片刻,才緩緩道來: “那日后我便被囚禁于一間暗室當中,長久不見天日,期間更是未曾見到少昊一次。周身武功被某種藥物所控無法運用,長時間沒有進食之下,更是衰弱無比,那時,我縱然是費盡心思想要與玄霄閣取得聯絡,也無計可施?!?/br> “且慢?!?/br> 段云泱聽著他的話,忍不住疑惑地搖了搖頭:“倘若皇宮眾人事前不知你們的身份,捉拿到手后勢必要嚴刑逼供一番,可你方才所述,并未提及這一遭?” 見他面上的潮紅略微褪去了些,蘇巽便收回手來,扶著段云泱后背緩緩下放,直到他舒適平躺在床榻上,才抽手掖好被角: “正是,這件事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處。捉拿我之人似乎對玄霄閣勢力并不甚感興趣,所作所為更似在消磨我的意志……在我幾乎堅持不住時,有人將同樣奄奄一息的少昊領到我眼前——” 他突然輕輕地顫抖起來。 如同某種源自煉獄暗流的詛咒蔓延而上,破開時光的層層封禁,那使他心底最深處泛起極致厭惡與恐懼的聲音,從四面八方籠罩過來,避無可避,清晰分明: “你想活下去嗎?我親愛的……哥哥?” 陰暗的牢房地面遍布著黏膩青苔,戴著面具的黑袍人蜷縮在地上,不住發出急促而痛苦的喘息。 蘇巽想要伸手相扶,四肢卻被粗大的鐵鏈緊緊綁縛,動彈不得。 有人在他身后攥著鐵鏈的鎖頭,笑聲張狂而肆意,隨即有什么冰冷沉重的物事被強行塞入他掌中,觸感熟稔,正是他常年配備的追魄劍。 “雖然你犯了大錯,我卻依舊不忍心傷了你……不若這般,你用你的劍手刃了那該死的叛徒,我便讓你恢復自由身,如何?” “做……夢……” 他拼盡全力張開手指,長劍脫離掌控,重重墜落到地面上。 那人卻不依不饒地將劍拾起,從身后攏住雙手握緊了劍柄,鉗制著他,緩緩把劍鋒貼上不遠處少昊的脖頸。 “你看,你總是忤逆我的意思,”那人在他耳畔微笑著,聲音卻森寒到了骨子里,“不過是斬殺一只螻蟻,又有何難。你且貼我近些,細細感受便是?!?/br> “不……!” 他眼睜睜望見寒光閃耀的劍刃沒入少昊后頸,刺目殷紅的鮮血從傷處噴濺而出! 地上的人爆發出一陣難以遏制的痛呼,而那人動作不停,劍刃順暢下劈,轉眼間少昊的頭顱骨碌碌滾落一旁,身體劇烈地痙攣了幾次,便再無一絲動彈。 “不要——!”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托馬斯螺旋暴風心疼我蘇蘇?。?! 第20章 入懷 執掌追魄劍多年,蘇巽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有朝一日它竟會淪為倒戈向同袍的利刃,縱然非他所愿,大錯已然鑄成。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少昊在自己面前如此慘烈地死去。 那人口中迸發出肆意張狂的笑,劈手奪過追魄劍,連少昊的尸體亦不肯放過。 鋒銳的劍刃將那一動不動的身軀劈斫殘破,粘膩的鮮血逆流成河,宛若地獄的藤蔓,纏緊他垂落的雙足。 極致的悲慟、憤怒與絕望哽在胸口,陣陣絞痛席卷而上,他禁不住生生嗆出一口逆血。 繃緊到極限的神志剎那朦朧,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再度清醒過來時,他已被轉移到一間裝潢華貴的宮室當中。 手腳仍舊被緊緊束縛,周身酸軟,他抬起頭,只見眼前一盆炭火燃燒得正旺。 那人身著一襲雪色狐裘,半張臉被銀質面具遮住,只露出淡緋的唇,笑得放肆而危險。 他莫名覺得眼前之人有種莫名的熟悉感,然而來不及深思,鋒刃的森寒已經貼近了身體,那人的聲音回響在他耳畔,竟帶著些激動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