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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云泱此番傷勢頗重,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的光景才清醒過來,他也這么不眠不休地全程看護。 期間葉知蘅試圖勸他稍事休息,他卻唯恐段云泱傷勢生變,說什么也不肯離開半步。此時見那人終于醒轉,強自壓抑的擔憂不由化為滿腔怒火,一時間連溫言問候也做不到,面上笑容冷冽得幾乎要凝出冰來。 段云泱哪里不知蘇巽心中所想,眼下簡直恨不能將他摟入懷中溫存撫慰,無奈沉重的傷勢作祟,縱使渴慕至極,也有心無力。 他拼盡全力,也只能勉強抬起裹滿紗布的手,輕輕觸碰蘇巽緊繃的指尖:“我這不是醒過來了么?燭陰大人,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可別再置氣了?!?/br> 某些真相既已落實,他也不愿再留著那層薄如蟬翼的窗戶紙,索性挑明了開誠布公。 但出乎他意料,蘇巽并未表現出多少驚訝,只是原本冷峻的神情稍稍軟了下來,透出些許悵然: “罷了……段云泱,你還是如往日一般,油嘴滑舌?!?/br> 得知段云泱前往玄霄閣查探的消息,再結合他之前種種異常舉動,蘇巽稍加思索,便知自己的身份怕是即將隱瞞不住。 但他對段云泱的信任素來近乎盲目,眼見無所遁形,內心并無多少焦灼,反而生出些莫名的期待。 畢竟那夜落荒而逃,心緒紛亂不已,此番光景他早已在心中演練多遍,暗道不論段云泱如何行事,自己也不可亂了陣腳。 段云泱卻剎那間驚異地瞪大了雙眼。 若說蘇巽識破他“畢方”的身份尚在情理之中,可玄霄閣中人不可能知曉對方的真實身份,他自問也從未在蘇巽面前透露半點風聲—— ……那他又是如何認出自己的? “你……” 心中疑云翻覆不止,他正欲問個明白,腹部卻突然傳來一陣絞痛,生生將嘴邊的話語壓了回去。 “你怎么了?” 見段云泱陡然噤聲,隨即臉色蒼白,冷汗也微微沁了出來,蘇巽唯恐他毒發,急忙伸手探向他腕脈,感受到指下脈搏稍弱卻穩定,更是不明所以。 段云泱倒吸一口涼氣,手肘緊緊抵住胃部,試圖減輕那處刀剮般的劇烈抽痛,咬牙逐字逐句地道:“無事……怕是太久未進食,老毛病又犯了?!?/br> 他自幼隨軍,向來對飲食一事不太上心,小小年紀便饑飽不定,是以落下了胃痛的病根?,F今年歲長了,倒常常被元若拙等人嘮叨著要養生。 他自己平時依舊不甚在意,往往睜只眼閉只眼便對付過去,卻不料現在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盡管不愿在這個節骨眼露了怯,他卻無力與聲勢浩大的胃痛抗衡,整個人逐漸蜷作一團,身體也開始細微顫抖。 蘇巽怔忪片刻便了然,心頭登時被憐惜充斥得滿滿當當。再顧不得那些繁文縟節,發動傀儡手釧,他先向門外吩咐了幾句,等到澎湃的熱流充盈在雙掌之間,便回到段云泱身旁,伸手入被勾住腰身,隔著褻衣揉按起他的腹部。 “唔……” 段云泱痛得眼淚都險些溢了出來,哪里還有氣力反抗,索性放任蘇巽雙手探入,將舒適的熱浪覆蓋。 伴隨著他力度均勻的推拿,原本抽搐的胃部逐漸放松下來,翻涌的痛意也隨之淡化。被疼痛發散的意識緩緩凝聚,段云泱這才察覺,此時此景,似乎有些曖昧。 腰腹被摟住,這一刻自己正順勢躺倒在蘇巽胸膛,微微側頭便能將那人清冽淡雅的氣息嗅得分明。而那修長手指帶出的熱力龐大如斯,他只覺得身體仿佛正被不知名的力量消融,一寸寸軟倒下去,幾乎要沉淪于那人溫暖的懷抱當中。 二人靠得有些過分的近,蘇巽的氣息不時吹拂在段云泱耳后最為敏感處,他的心跳也猶如風卷珠簾,凌亂激越,劇烈的聲響險些突破胸腔的束縛,充盈在每一絲呼吸間。 “可有好些?” 神情依舊淡然自持,蘇巽掛念著段云泱身體不適,自然未生出半分綺念。 而段云泱早已眼前朦朧,帶著鼻音輕輕“嗯”了一聲,許是受傷的緣故,聲音軟糯中蘊藉著淡淡的虛弱。這個字眼似喘息又似誘哄,蘇巽眉梢微挑,心弦輕蕩,掌心驀然潮熱了三分。 不經意間,房中的溫度似乎攀升了些,滿室脈脈的情潮涌動,自然生出幾分旖旎的秀色來。 半晌,門外傳來數聲輕叩,蘇巽聞聲收手起身,走出房門。 患病之人心思脆弱,段云泱此時才算是深諳了這個道理。伴著熱度抽離,他霎時間只覺得心中空空落落,僅僅是片刻的分別,不舍之情已油然而生。 忍不住自嘲地嘆口氣,他段云泱于群芳獵艷中自由來去,原本是肆意跳脫的性子,又怎能料到有朝一日,會為了那人冰肌玉骨流連忘返,食髓知味,不可自拔? 可嘆,可嘆! 蘇巽很快返回房中,手中端著紅木托盤,其上端端正正放著盞琉璃碗,碗中熱粥蒸汽裊裊,色澤鮮亮,誘人的香氣很快彌散開來。 “這干貝鮑魚粥已在膳房熬制了整整一日,想到你傷損難免失血,便又加了些枸杞在內,”他用湯匙在粥面上輕刮,直到盛滿勺身,又放到嘴邊吹了吹,“方才我令小廝提前舀出一碗,眼下應該溫度正好,你嘗嘗看,可還滿意?” 話語間他動作不停,托著段云泱的背部,讓他舒適地倚靠在自己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