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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順著他的指示望去,不遠處的確立著棵銀杏樹,但那樹樹根扎在墻壁另一側,只有茂盛的樹冠垂向院落中。 “好的,你可千萬當心些!” 眼看著段云泱晃晃悠悠地向樹干挪去,他在墻下跟隨著一路緩行,只覺得心驚rou跳,臉色更是繃得緊緊。 這份憂懼的情緒直到段云泱牢牢抱住樹枝才消弭少許,而那人早已敏捷如猴兒般躥入枝葉間,左顧右盼,很快選了根距地面較近的枝椏抱緊。 緊接著他腳蹬住樹身狠命地向下晃悠,竭盡全力讓自己的位置降得更低些,可惜天不遂人愿,哪怕他使盡渾身解數,與地面仍舊有一人多高的距離。 “哎,這可如何是好……” 少年揚起手來,指腹摩挲著下頷肌膚,凝眉沉思片刻,鄭重說道:“這根樹枝也不算太高,不如你趁著樹枝下擺時跳下來,我在地上接應,如何?” 這也確實不失為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但段云泱看看自己健壯的身材,再看看對方渺渺兮憑虛御風的體格,一時不由得很是不安: “可是我很沉的,你確定接得住我么?” “……我會盡力的?!?/br> 少年的態度卻很是堅決,也不知是哪里來的底氣,竟讓段云泱心中也不由動搖。 并未過多考慮,他心底很快升起幾分近乎盲目的信任,深吸口氣扒住樹枝下壓,直到它向著地面垂落到極限,大呼道:“那……我跳下來啦!” 雙手松開,段云泱的身體瞬間騰空,隨即轟然墜落。 勁風撲面而來,只是眨眼間的功夫,心跳便激烈得幾乎要沖破胸膛。 自己的安危全然取決于他人,這種情形是他平生首見,更遑論信賴的還是個陌生人了。 倘若這少年當真退后不顧,他只怕有得受苦,日后又如何敢輕易相信旁人…… 心中千頭萬緒分辨不清,他忍不住閉上雙眼。 然而預想中墜地的疼痛并未到來,一雙有力的臂膀將他下沖的身體牢牢抱住,似有若無的清幽香氣同時鉆入鼻尖,帶著體溫的柔軟衣料猶如云團層層包裹而來。 他帶來的慣性何等巨大,少年收勢不及,接連踉蹌著后退,雙手卻收得更緊,無論如何也不肯放開。 兩人一路跌退到了水邊,少年才終于支持不住,仰面摔倒在地。 “你沒事吧?” 段云泱大驚失色,急忙從他身上爬起來,來來回回一陣摸索:“可有傷著哪里嗎?我皮糙rou厚不怕摔打,倒是你,倘若傷筋動骨了該如何是好!” 少年怔怔望著他,卻不說話,良久那亮瑩瑩的眸子中才泛起些許如釋重負的喜悅。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寥寥數言,語氣也那樣輕柔,卻仿佛帶著重于千鈞的力量,字字銘刻入段云泱心間,縱然世殊事異,也難以忘懷。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yy為啥忘了過去捏,也是一個伏筆哦~ 第8章 溫存 好天良夜不多時,總負了人間風月。 隨著時間推移,濃墨般的暮色逐漸變得稀薄,東邊的朝日帶著初升的活力噴薄涌現。 原本靜謐的朗京城從沉睡中蘇醒,休憩的人們紛紛整裝而出,再度開啟一天的勞作。 而段云泱醒來時,早已日上三竿。 常年習武和職業生涯使得他對外界刺激異常警覺,即便是睡得深沉,也能瞬間清醒進入戰備狀態。 像此刻這般意識迷蒙,恍惚間不知今夕何夕的狀態,倒是不知多久未曾出現過了。 緊閉的雙眸緩緩睜開,一點點適應眼前明亮的光線,神思逐漸回籠,他隱約記得,昨晚似乎做了個漫長的夢,沒來由地回憶起了年幼時參加梁國宮宴的時光。 夢中依稀見到了什么人,但不論他如何努力回想,卻怎么也記不起那人形貌,倒引得額角牽扯著發痛,忍不住悶哼出聲。 “段公子,睡醒了?昨夜休息的可還好?” 頭頂忽然傳來微啞的嗓音,段云泱驚訝地抬起頭,只見蘇巽坐在床前一張軟椅上,正笑吟吟地瞧著他。 他仍穿著昨夜初見時那身青色薄衫,長發用玉簪束了個簡單的髻,任由幾縷發絲垂落在光潔的鬢邊。 不知是否是室內光線較暗的緣故,他眼底似乎有淡淡青灰縈繞,面色也比前一晚顯得蒼白了些。 段云泱注視著他,不由嘴角邪氣地一勾,輕笑道: “最難消受美人恩啊,莫非無璧公子一直盡心盡力地看護著在下,連休息都沒顧上?這氣色不佳的樣子,我看著都心疼呢?!?/br> “左右不過身體抱恙,公子多慮了,無璧乃一介清倌,若要陪夜,只怕是另外的價錢?!?/br> 蘇巽對他的調侃絲毫不著惱,好整以暇地站起身來,走到桌邊,“您若已經休息好,不妨早點下床來嘗嘗這鮮蝦云吞,免得平白損了滋味?!?/br> 美食的誘惑使段云泱瞬間來了精神,一骨碌從床上爬起,隨意披上外衫,趿拉著鞋來到桌旁坐下。 昨天污損的墊布早已更換,上置的檀木托盤中,一盞緊蓋的青花瓷缽格外醒目。 他迫不及待地掀開蓋子,剎那間濃郁的鮮香便充滿了鼻腔。 缽中湯汁濃稠,呈現出誘人的淡金色,十余個鮮蝦云吞在湯中浮沉,雪白中透著微紅的蝦rou鮮嫩無比,蝦身外包裹的面皮同樣剔透如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