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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邊落下這一句輕飄飄的話語時,我望著徐靜楓的背影,久久沒能回過神來。 這是……成了? ****** …… 夜半渝州城府衙燈火通明。 我從馬廄中走出來,余光中瞥見先前崇少為我拾掇出的那間房里正亮堂著,蕭濃情的剪影被長長地投在腳下,似乎正伏在案邊擺弄著什么物事。 這幾日蕭濃情在衙門坐鎮時仍是窩在這間不算寬敞的雜役房,現下也似是在安心等我二人回府,我推開房門咳了一聲,他便微微一滯,手中那圓咕隆咚的物事也驀地掉下來,滾落到了我腳邊。 我彎腰撿起來一看,正是當年被我帶離京城后,又被我同一堆雜七雜八的小物件帶到崇少這里來的那顆繡球。 看著眼前紅艷艷的繡球,以及上頭一個大寫的蕭字,又想起傍晚在徐靜楓臥房看到的、被他同古玩漆器一道放在多寶格上層的那顆繡球,我輕聲嘆了口氣,愈發覺得我們四人間的孽緣還真是不淺。 見蕭濃情坐在床邊,有條不紊地寬衣解帶,我便也打著哈欠脫了靴,徑直翻身上榻攬住他的腰身,枕在了他的膝上。 沐浴過后的香氣淡淡縈入鼻間,見我躺得舒適,他微微一笑,伸出手來撩起我耳邊的碎發,拿了耳匙便為我搔起來。 我愜意地瞇著眼,心緒也慢慢平靜下來。 …… 生來便是王侯將相,平素不知百姓疾苦,卻一心只想逃離那金絲絞的鳥籠;事到如今,亦全然不覺得后悔。 就這么日復一日地過著,平凡安穩地度過余生,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第61章 崇賢弟的幸福日子來得就是這么猝不及防。 我不知道那天獨自回府衙之后,那對也算是終成眷屬的苦命鴛鴛有沒有互訴衷腸,總之他又跟徐靜楓膩歪了整整七日,等得我都有些發怵了,蕭濃情也遣人去了一趟,才把那位賴在松溪的知府大人戀戀不舍地請回來。 雖然我無意去打擾他和徐靜楓的卿卿我我,可這府衙里凡是崇少從京城一并帶來的隨從官,或多或少都知道某兩位京官之間有些過節,左右不見知府大人回來,又見某人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不由得都開始懷疑是蕭相國暗中殺人滅口了,這才迫不得已把他叫了回來。 然而崇少還未安生兩日,便又溜了;此后便時不時趁空往松溪跑,絲毫不覺得半日路程行得疲累,每每回到府衙,便是一臉春風蕩漾。 只苦了那匹也算是跟隨崇賢弟多年的駿馬,已是rou眼可見地日漸消瘦起來,看得我委實有些心疼,還特意去加購了一批上好的草料給它。 像他這般玩忽職守,衙門里的人自然都深感不妥,生怕他某日就被欽差大人參上一本,連累得他們也沒好果子吃;然而蕭濃情卻只每日閑閑地喝著茶,反倒樂得崇少不在府內跟我廝混。 也是除了我和蕭濃情,渝州城內再無一人知曉他們的知府大人是個斷袖的事實,尤其是崇賢弟身邊的親信,平日里不清楚他人去了哪里,也覺得他在時的府衙氣氛變得詭異了起來。 原本崇賢弟高中狀元,斂去那幾分純良的少年本性混跡官場之后,為人早比以往沉靜了許多,平日里話亦不多,還是頗具幾分大人威嚴的;可耐不住這廂與情郎重修舊好,走起路來神采奕奕,說起話來更是和顏悅色,看得衙役們戰戰兢兢,和先前面對蕭濃情轉性時的崇少本人有的一拼。 不單如此,我這賢弟見府衙本就事務不多,閑暇時還將他做御史公子那些年的女紅手藝給撿了起來,約莫是怕他家起潭冬天在松溪受涼,衣物一并備齊后,竟還用剩下的邊角料給衙門里的親信織了暖耳。 我不知道師爺和衙役們收到知府大人親手織的暖耳是個什么表情,彼時我正坐在后院的桑樹下納涼,看看手里繡工精致的暖耳,看看頭頂刺眼的驕陽,又看看眼前溫情脈脈的賢弟,整個人便默然了下來。 “如何?”崇少見我雙眼無神,便善解人意道,“晟鳴兄可是不中意這般樣式?” “……” 我看著崇少,半晌搖了搖頭,默默地把暖耳收了起來。 …… 其實我也沒什么中意不中意的。 就是對眼下這愈發賢妻良母起來的賢弟有點兒絕望。 …… 原本還以為只是崇少隔三差五地跑去跟徐靜楓幽會,那廝仍只懶懶地蝸居在一隅松溪小村,誰知某夜月黑風高,蕭濃情留在衙門翻看前知府留下的偵緝筆錄,子時我從房中出來小解,恰看到一縷倩男幽魂自賢弟房中飄然而出,零碎的星光下朝我哂然一笑,頗有幾分滲人的意味。 我嚇得沒了困意,手中銅燈險些摔落下來;待看清來人是誰時,便不動聲色地抽了抽嘴角。 徐靜楓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我,目光落在我身后那一間還燃著燈火的雜役房,看到蕭濃情的剪影時微微瞇了雙眼,又朝我點點頭以示招呼,慢條斯理地走進馬廄牽了他那匹價值不菲的愛駒出來,就這么消失在了遠方的渺渺夜色中。 我哼了一聲,自然也懶得搭理他。 心情復雜地朝賢弟房中望了一眼,我打個哈欠揉揉眼,半晌也沒了困意,起身到庫房取些食材,便在灶上煲起了湯。 我平日里在府衙待的不多,因而直到今日才堪堪與徐靜楓打過照面,卻是不知蕭濃情是否早已和他見過;不過某人畢竟臉皮忒厚,便是看到了,也不會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