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怎么了?”盧知府懶懶地抬起眼皮。 小廝抹掉下巴上滴落的汗,急切道:“不好了大人,道審團的令史突然來了咱們衙門,說要看吏員的任命記錄和新遞上來的文書呢!” “胡說,道審團怎么會現在過來!”盧知府喝道。 小廝:“千真萬確啊大人,現在他怕是已經在衙門里翻找起來了?!?/br> 不好,童冉的文書還在衙門里,盧知府心里一緊。 小廝的樣子實在不像夸大其詞,他連忙戴起官帽,帶著幕僚往知府衙門趕去。 大成的察舉制主要分成兩塊,一塊是認證,即圣賢祠的登名禮,意在確認個人的品階,這一塊由禮部負責。另一塊則是有品階之人的任命,吏員由地方父母官負責,各地官員任命則由吏部組織的道審團負責。 這些道審團每三年巡回一次,屆時各地達到玄階以上的人會遞上申請文書,由道審團決定是否錄用及所派職位。 道審團一般由四個主要人物組成,一位正六品吏部主事、一位正七品吏部令史,一位該道的正四品承宣布政使司參議,和一位臨道的參議。 這些人要么來自掌管官員升遷的吏部,要么是道中高官,盧知府的上司,不論職級,一個也不好惹。 盧知府快馬加鞭沖回衙門里,卻見一個三十來歲的青年坐在他的官位上,雙腿翹在面前的長桌上,笑容滿面,手上還把玩著一樣東西,像是文書。 似乎還沒有翻找過記錄。 盧知府稍稍松了一口氣。 “不知令史大人遠道而來,本府實在有失遠迎,該打,該打?!北R知府彎腰拱手,笑得人畜無害。 阮正擺擺手:“下官區區七品令史,哪里受得起知府大人的禮?!?/br> 他說是這樣說,卻完全沒有起身的意思。 盧知府當然也不敢跟他計較這個,吏部掌管官員的任命及升遷調任,由當朝國舅傅甘澤任尚書,權利極大,就算來的只是小小令史,他也不敢輕易得罪。 盧知府賠著笑,心里快速盤算起來。 來的只有令史,卻不見其他人,也許他是獨自前來。 什么翻查記錄,官場里的門道他還不懂么,不就是想來嚇唬一下他,撈點油水么?給他好吃好喝,送點錢,再裝裝孫子,也就打發了。 如此一計較,盧知府心里有了打算,又客客氣氣地道:“令史遠道而來,一定累了,先請到舍下休憩片刻,晚上本府請瓦舍里的歌姬來府上陪大人喝酒如何?” “歌姬啊,”阮正沉吟,盧知府又要說話時,他忽然站起來道,“卓陽知府聽旨?!彼麖拈L桌后走出來,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卷明黃色的錦緞,站到大堂正中。 盧知府嚇了一跳,這令史竟然不按牌理出牌,但皇上圣旨當前,他不得不跪 。 阮正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朕命阮愛卿前往卓陽府各地查看吏員任命記錄及新遞文書,各級官員需全力配合,欽此?!?/br> 盧知府心里又是一緊,皇上竟然親自過問。 皇上的旨意不可違抗,既然如此,他也只有想辦法拖延了,他手下其他記錄都沒問題,只要童冉的文書別被令史看到,那便萬事大吉了。 盧知府三呼萬歲,叩拜圣旨,趁起身的時候使了個眼色給一旁的師爺,師爺卻滿臉是汗,跪在旁邊瑟瑟不語。 忽然,阮正走到他跟前,亮出之前一直把玩的東西,說道:“敢問盧知府,這份月余前就遞上來的文書,為何遲遲不批復?” 盧知府定睛一看,這不正是童冉的文書嗎?怎么在他手里? 阮正仿佛知道他的想法,說道:“下官皇命在身,實在不敢耽擱,府臺大人又來得慢,只好親自動手去找了?!?/br> 盧知府一聽,臉色更是煞白。 這下完了,月余沒有批復,這怎么也說不過去。 如果阮正報上去,說他怠工是妥妥的了,這必然要影響之后的晉升。事到如今,自己只有大出血一回,他就不信世上還有賄賂不了的官員。 阮正唇角一勾,看來自己是找對東西了。 兩天前,原本要去隴右道的道審團臨時改道要去都南,聽說是隴右大旱之故。阮正也無所謂,收拾收拾準備跟著走,卻被陛下傳召進宮,還給了他一道旨意。 道審團一貫不理吏員之事,可陛下卻突然重視起這芝麻綠豆的瑣事,其中必有目的。 阮正苦思冥想不得其解,今天來卓陽府知府這里一翻,就見到了童冉的文書。也不知陛下是悄悄關注了童冉這個人,還是知曉都南道此類事情眾多,才讓他來查的。 倒是挺巧,他此前在卓陽府的圣賢閣與童冉有過一面之緣,他那日的話有禮有節,至今還歷歷在目,如今借著公職的由頭,終于能認識一番了,也是好事。 阮正又道:“既然還未處理,就現在處理了吧,我記得你下頭的小鍋縣還有個田畯的位置,田畯好啊,管一縣田地水利,農事乃利國利民之大道,給這位叫童冉的少年天才剛剛好,盧知府你說呢?” “本……本府覺得,他年紀輕,也許不能勝任?!北R知府道。 田畯可是肥差,正氣增長得飛快,他怎么愿意給童冉? 阮正坐到桌后,拿起紙筆,一邊寫著什么一邊道:“童冉十四歲便凝聚正氣之種,當世除了傅尚書誰還能做到?你說他不能勝任,還有誰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