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移。

    虞亦年睜開雙眼，絕美又令他意想不到的風光映入眼簾。

    山色清秀，藏著極險，山頂一片翠色，陡峭石壁生長著生機勃勃的植株，蟲聲窸窣，鳥鳴清麗。

    群山環繞著一汪粼粼的水，水映著天光山色。

    而他正站水岸邊，一個幽深的影藏在水下，悄然來到他面前。

    虞亦年后退一步。

    修長漂亮的魚尾掀出映著光的浪花，漆黑的鱗片泛著彩虹般的色澤，裹著力量感十足的魚尾。

    水花落盡，漣漪遠去，魚尾藏回水中。

    墨黑長發水草一般在水中漾開，一張艷麗到極致的臉龐緩緩浮出水面，粼粼水色映在這張臉上，更添幾分神秘。

    不同于歷史資料里的人魚上身只是似人，它是實實在在的人身魚尾。

    虞亦年只是看著人魚坐在岸邊的青石上，一片淋漓的水跡流過那勁瘦的腰線，順著它的魚尾落在水里。

    形貌，姿態，都妖嬈極了。

    清新的空氣中帶著土壤與植物的氣息，也有淡淡的Omega信息素氣味，來自人魚。

    “卡因特?！庇菀嗄昕粗钏{如星海的眼眸里透出的一分他所熟悉的血色，緩緩叫出了這個名字。

    “啊?！彼哪樕蠋Я诵┪⒅S刺的神色，魚尾拍著水花飛起，“直呼先祖姓名，沒有禮貌哦?！?/br>
    “我的先祖是人類?！庇菀嗄暾f道，很認真地強調。

    卡因特回眸飛了他一眼，眼尾流淌出無邊的媚色來。

    “你知道為什么是你么？”他問道。

    虞亦年搖搖頭，不明所以。

    “我當年有個孩子?！笨ㄒ蛱剌p描淡寫地說道，“和你一樣的孩子?！?/br>
    虞亦年呼吸驀然一重。

    和他一樣——

    他當然記得他是怎么來的，虞人又是經歷了怎樣的無奈，才被迫生下他。

    即便虞人從來對他很好很關懷，他有時也會覺得自己出生即是原罪。

    這種情緒隨著那所謂父親對虞人的壓迫，借著她的才華當做自己的榮耀與談資時愈演愈烈，在他拋棄他為他檔異族的時候達到頂峰。

    直到后來虞人抱著他，一刀，一刀，把那個小人釘死在地上時，方才煙消云散。

    “他不會再傷害你了，也不會在傷害我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一切?！庇萑苏f著，和著無盡的憤怒與不甘，在有虞帝國被異族入侵而搖搖欲墜的當口，選擇了向著權勢出手。

    虞亦年回顧著這些令人唏噓的往事，看向眼前的人魚。

    “我沒想到，我那點在人類中留下血脈，后人遭遇了和我當年一樣的事情?！笨ㄒ蛱匚⑿?，“我想你看過資料，你應該知道，我姓虞?！?/br>
    虞亦年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多么有趣的巧合啊，不是么？”卡因特活潑地撥著水，歪頭露出格外天真的姿態。

    “五萬年，數千代的繁衍生息，你那點基因早就被稀釋得不成樣子了?！庇菀嗄暾f道，繼而強調，“我是人?！?/br>
    卡因特仰起了頭，似乎是聽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嗤然一聲：“人？”

    他俯下身子，柔軟的腰肢拉伸到極致，以讓臉貼近虞亦年：“你可知，人會懼怕，會嫌棄那個屬于異族的‘你’，而無論是哪個你，都是我的孩子，都是卡因的王儲?！?/br>
    虞亦年一直靜靜地聽著，卻在心中反駁。

    不，只要是我，他就不會嫌棄。

    但若不是我，他不會給半分顏色。

    “唯有我，可以接受無論怎樣的你，而你做了異族的王，多遠多美的星空都去得，怎么樣的戀人都可以擁有，因為這個世界，就是你的?！笨ㄒ蛱氐恼Z言有絕對的煽動性，勾引著虞亦年的心，想要把他帶入深淵。

    “不是?！庇菀嗄険u搖頭，“那不是我?！?/br>
    卡因特笑容依舊，眼底的猩紅卻沉了些，聲音帶了些危險的味道：“拒絕，對你沒有任何好處?！?/br>
    虞亦年恍惚了一下，頭腦中突然鉆出一陣尖銳的刺痛。

    “它”休息夠了，又要來搶主導權了。

    卡因特見到他忍耐的神色，笑了笑：“你知道么？成為異族之后，原本的你，是并不會消失的?！?/br>
    他魚尾一蕩，幻變成兩條修長的腿，站了起來。

    “那個可憐蟲，看了我五萬年，絕望過，瘋過，癲狂過，然后，成了一潭死水?！比唆~的聲線極美，此刻卻顯得危險極了。

    虞亦年忍著劇痛，堅守著陣地。

    “我原本先給你一點慈悲的優待，但現在——你要不要嘗一嘗，這種滋味？”卡因特還在說著，走近他，而虞亦年動彈不得，無法反抗，只能聽任他把手放在了他的額頭上。

    冰冷。

    那龐大的精神力裹夾著他身體里的另一種力量，把他自己死死壓制住。

    徐路曾經問過他，身體被別的東西掌控的時候是什么感覺，那就是，現在這樣。

    仿佛被壓在了萬丈深淵下，黑暗，憋悶，都是砝碼。

    掙不脫，出不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用著他的身體溫順地匍匐在卡因特的腳下。

    它恭恭敬敬地喊著：“王?！?/br>
    虞亦年大概懂了，他在艾比倫星的真空之中，是先殺死了卡因費爾，繼而，那個被同化，被壓制了不知多少年的‘他’出來，以著解脫的神色提醒他，繼而道了一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