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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勒森朝他們做了個口型。 是的,這種對于死亡的畏懼他完全可以理解。人們都知道這是場必輸的戰役……掉進汪洋大海中的人根本孤立無援,再撲騰也不過是濺起幾注水花。 每個去的人都不可能回來了,沒有僥幸,沒有希望。古羅馬斗獸場中拼到最后勝利的勇士有可能存活,但在放逐之地一次特例都沒有。 ——戰役無意義,上面只想看他們互相殘殺,或者被虐待致死。最后一個死的勝利者反倒像最倒霉的那個。 千萬不要抽到自己……大概每個人都在心里默默祈禱。 即使這次審判日逃過一劫,他們也會從那時繼續祈禱。即使千分的概率,他們也不敢保證那個被抽中的人不會是自己。 活著的人永遠提心吊膽,死掉反而像是解脫。這可能就是放逐之地自殺率居高不下的原因。 難得的是宣布名單的人并沒有走來這邊……時限一過,a1區所有人都松了口氣,他們紛紛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那是壓抑了一年的恐懼得到釋放瞬間爆發出的喜悅。 費勒森對此刻倒也難得寬容,他倚著墻壁,看經過的人。 a1區作為中樞地帶,所有被抽到的人都會經過這里。 9……10……11…… 12……? 一路上有痛哭的、有咒罵的、有開始大聲喊著父母的、甚至有嚇到失禁的……每張臉都因為極度的驚恐而扭曲。費勒森對這些表情已經見怪不怪。 看著慢慢走過的人,嘈雜的a1區也靜下來。 這些人的今日也許是他們的明日。野獸也難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費勒森注意的是走在最后面的青年。 青年與前面所有人都不同,他閑庭信步般走著。這種姿態和前方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是破罐子破摔的無畏,相反,那是種骨子里透出的從容。就好像擁有對任何事情都能掌握在手中的自信。 ——簡直像極了那個人。 那個倨傲而手握這里最高權利之柄的君王,不動聲色卻萬事都在其掌控。 “亞洲人,因為身欠賭債自愿申請進入放逐之地?!?/br> 后勤部的同事走到這邊小聲道。 “你知道我看的是誰?” “別裝了,所有人都在看那孩子?!?/br> 費勒森一幅被你看穿了的表情,攤手道:“所以說他也是這次審判日的人選?” “聽說上面搞了個特等席,今年可能要整點新花樣?!蓖侣柤?。 費勒森緘默,看著那抹身影消失在樓梯上。 “怪不得?!辟M勒森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 *** 如果讓謝九知道自己成為了被議論的焦點,并且有些人還在惋惜他時,一定會毫不留情的笑出聲來。 席、席!懂嗎?他可算琢磨過勁兒來了。舞臺上的演員、燈光、音樂全部就位,座位上的客人只要欣賞就好。這會是場盛大的鬧劇,以人命相搏取樂,放在古代應該得是帝王規格才能欣賞的殘忍盛宴。 這場鬧劇根本不是屬于他的演出,謝九唯一要做的就是扮演好組里提供的身份。 ——欠著巨額賭債的家伙可不是什么善茬,但同時不能過于狂妄無知。中間的度得謝九自己把握。 從a1區拾級而上,謝九把經過的地方都記在了心里。一層有幾個房間,哪邊是儲物室,哪邊是水房,甚至精確到在第幾個轉角是樓梯。 一直走到了a區最頂層a3層。前面哭喊著的幾人被工作人員粗暴的塞進了一個房間。而謝九則再穿過一片溫室花房,來到了一扇門前。 極為簡潔的鐵門上沒有任何裝飾。 身旁的工作人員驀地挺直身板,用指骨輕扣兩聲。似乎通過監視器看見了門外的影像,鐵門無聲開啟。 里面極為昏暗,不過可以感覺到是相當有規模的房間,透過走廊白熾燈掃進來的光,可以看見門邊掛著一幅及其瑰麗的掛毯,墻壁上有著不知名花朵的浮雕。 工作人員恭敬的朝里面行了個禮,轉身離去時還細心地闔上門。全程一句廢話也沒有,更別提多余的小動作了。謝九在他旁邊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這像男管家一樣的態度是什么鬼?老兄你之前擤著鼻涕隨便打罵犯人的不修邊幅樣去哪了? 如果自己跟Neil是一伙的,謝九倒還真想告他一狀。 門閉合后,房間里徹底陷入黑暗。視覺被黑色帷幕籠罩時,剩下的四感便及其敏感。謝九不知道這玩的是哪出,人家估計也不會跟他玩黑暗里躲貓貓的游戲,他循著感覺伸著手臂向前走去。 就像幼時玩的‘捉鬼’游戲,捉鬼的小孩要被蒙住眼睛伸手向前,而扮演鬼的孩子們則四散著逃開。不過因為謝九小時候沒什么耐性脾氣又臭,小屁孩們從來都是屈于yin威,讓謝九當可以隨便跑動的‘鬼’。 在這樣充斥著不確定性的黑暗里,微妙的不安如電流般從他的脊椎襲上。不知道房間的擺設,所以每走一步都要擔心腳下會不會被絆倒,不知道前面有什么所以要努力伸出手臂去測試障礙物的距離。 ——Neil也在這里。 一想到那個如同君主般的男人與他同立于室,謝九心里就有點發憷。那個男人……是不是正在注視著自己呢? 猜測涌上心頭,如細胞一樣分裂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