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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日穿了身素白寬袍,隨意敞著連腰帶也未系。即使如此,也能叫人一眼就看到里頭錦衫包裹下的細細腰身。頭發攏在腦后拿繩子簡單系了,明明是簡單到極致的裝束,卻越發襯得人陰柔美絕。 他跨步過來行了個平禮,一如既往旁若無人地自己選地兒落坐。 衛思寧在心里嗤了一聲,寄人籬下了還端著儲君架子,累得慌不。 但凡美好的事物總是讓人心情愉悅,喻旻擱了折子,面帶微笑問:“大王子有事找我?” 帥帳里的茶水一向是衛思寧在添,他如今對文是殷很是有成見,假裝忘記要給客人添茶這回事。 “聽聞大帥近日要去樓延郡查看防御,在下想要同行?!?/br> 文是殷坐了半晌都不見有人奉茶,期間看到大衍那位皇子軍師兩次起身給喻旻添茶,嘴角愈發勾得深了。 衛思寧搶聲道:“樓延郡就在武川西北,官道直通,路好認得很?!?/br> 文是殷狹長的桃花眼秀眸惺忪,微微往上挑了挑去看衛思寧,姿勢卻一動不動。仿佛那頭顱高貴異常,不值得為別人動上一動。 衛思寧對他在喻旻面前的一舉一動都上心得很,這一眼必然也瞧在眼中,當即一個不甚友好的眼風還回去。 一瞥過后文是殷看也不看他,朝喻旻道:“在下有舊部在樓延郡附近,想要前往聯絡?!?/br> 喻旻心下了然,他身邊死士雖忠心可用,卻不能保他萬無一失。和喻旻他們同行無異于多層保護傘。 喻旻喜他坦蕩,深陷困境卻不自怨自艾,性子雖有些孤高難處但也不是不懂感念之人??梢皂樖謳偷拿ψ匀徊粫芙^,便欣然同意了。 文是殷道了謝正要走,曲昀便提著食盒進來了。 文是殷站著跟他點頭致意,曲昀笑道:“這么巧,許久未去看你,身子還好么?” 前些日子他病了一場,是曲昀來替他診的脈,一來二去兩人也熟絡了。 “大好了,多謝掛念?!?/br> 有時候他同衛思寧很像,喜歡誰不喜歡誰都表現得很直白。只是文是殷不如衛思寧有福氣,詭譎朝堂里險中求生讓他的性子變得難以捉摸,大都數時候他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既然來了,用過飯再走吧?!鼻姥埖?。 衛思寧趕忙嘖了一聲,“咱們中原的飯食興許大王子吃不大慣?!?/br> 文是殷原本打算往外邁的腳頓住了,隨即轉了個向,粲然一笑,“好啊?!?/br> 朝著喻旻道:“不叨擾大帥吧?”這話問的是喻旻,雙目卻笑盈盈瞧著衛思寧。 喻旻客氣道:“怎會,蓬蓽生輝?!?/br> 衛思寧氣哼哼地落坐,立刻拉著喻旻在身邊坐下,隨即朝喻旻身旁一指,“曲兄坐這?!?/br> 喻旻被自己人一左一右夾在中間。 待他們坐定后,文是殷才慢悠悠落坐。 盞茶功夫后,衛思寧才發覺這位置坐得不妙。 文是殷頗有心機地坐到喻旻正對面,喻旻一抬頭便能看見他,兩個人說話的時候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別提多方便了。 這文是殷往常三腳踢不出一聲響屁來,即使是有事找喻旻也是來了就說,說完就走,從不多說半句廢話。不知今日是碎米吃多了還是怎的,話特別多。 喻旻對北疆風土頗有興趣,聽得津津有味。衛思寧幾次給他夾菜想要打斷都沒能成功。 這真是,豈有此理。 ****** 整個臘月天氣都好,偶爾飄雪,連續的艷陽天一直到臘月末。 年節將至,初次離家的將士們將厚厚的家書塞入包裹,交由雷江帶回。武川城們掛起了紅紅燈籠,城門下的兩個大火盆也被圍上紅綢緞,打了一個漂漂亮亮的結。 喻旻一行換上普通常服,在城門底下等文是殷。 近日天氣好,曲昀也跟著出來湊熱鬧,順便去樓延看看有沒有需要的藥材。 等了半柱香還不見人來,衛思寧不耐地抱怨:“他是大姑娘么,出門前還得梳洗弄妝?!?/br> 喻旻道:“他住處本就比咱們遠些,想是在路上了?!?/br> 話音剛落,文是殷便騎著馬出來了,身后跟著兩個黑衣人,都蒙著面。其中一人喻旻有些印象,脖子上有一道細疤,沿著下頜往上一直藏進蒙面黑布底下,似乎是叫初九。 文是殷刻意打扮了一番,應是翻出了最不顯眼的一身衣服,青灰色洗得都有些褪了,泛著陳舊的白,樣式也是最普通的長衫,一點裝飾也無。 衛思寧總算覺得順心些了。 不料喻旻待人走近,沒頭沒尾冒出一句:“這衣服襯你?!?/br> 往日他總是穿的散漫又華貴,衣服樣式也好顏色也好都充滿攻擊性,看著就讓人冷了三分不愿接近。其實和他的脾性是不搭的。他若是稍微同人撤下一些心防,便會讓人覺得這是個有趣又明慧的妙人。 衛思寧探身牽過烏貍的韁繩,不耐煩道:“走了?!?/br> 林悅打馬和文是殷并駕而驅,道:“阿旻叫我看顧你,你不要離我太遠,有危險要往我身邊躲?!?/br> 文是殷微笑頷首,“我記下了,多謝?!?/br> 他是個實心缺心眼,對文是殷第一印象不太好,見喻旻對他這樣上心,他心里那點成見也就沒了,左右他都相信阿旻不會看錯人。 喻旻被衛思寧拉著走在最前,曲昀也和他們一起。中間隔了好幾個衛思寧的近衛,他跟文是殷走在最后,沒人同他說話,他只能找文是殷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