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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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全本眼觀鼻鼻觀心地在旁伺候著,被陛下如此問了過來,也知道逃避不過了,謹慎地回話道:“魏公子性子倔強,陛下是知道的?!?/br> “一頭倔牛!”武烈帝皺眉道。 “他要與朕鬧別扭鬧到什么時候?朕已經放下了身段了,幾次了,朕只想讓他認祖歸宗,作朕的皇子!難道朕是要害他?當朕的皇子有何不好?朕甚至可以給他一塊封地,他想要自在,朕給他自在,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著,他想要權勢,朕亦可以給他!” 福全不說話,眼光只隱隱瞥見大殿之外,太子的身影似在陛下說了最后一句話之中頓住了,跟著,他的腳步明顯慢了下來,舒了口氣,朝人要通稟。 武烈帝方知太子來了,讓人進來。 朱又征入殿,撩衣袍稽首,“臣辜負了陛下期望?!?/br> 殺不成魏赦,這才是陛下的期望。朱又征冷冷地想著,面色紋絲不動。 魏赦回京,沿途遇上的種種阻力,都被陛下一根手拔除了,只剩飛龍徑那一次他可以有出手的機會,但因為魏赦手里的影子王牌,機會他也已經錯失。那一場生死搏斗,說是太子與魏赦之爭,倒毋寧說,是陛下用他手里只能見十之一二的帝王手段狠狠教訓了冒犯天威的太子。 他猶如一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被陛下痛打了一頓以儆效尤罷了。這一次陛下是真的要認回魏赦,誰人阻他也不行,太子都不行,朝臣當然更是不行。 太后已薨,宗法之事,無人再可干預帝王。武烈帝膝下子嗣不多,誰人不知這未來天子之位,太子是十拿九穩,朝臣也不須站隊,全部一邊倒地靠在了太子這頭,而魏赦如今回來,將來……朱又征冷冷地想道,他當了嫡長子二十多年,監國近十年,這么多年的眾望所歸,只要一句天子不喜,便全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而已。朱又征閉了閉眸,冰涼的地面叩首,露出痛苦之色。 “你這幾日批的劄子!” 武烈帝一見了朱又征,立時露出暴怒之色,冰冷奏折飛到了朱又征的頭上。 “啪”的一聲,朱又征的后腦被劄子擊中,他悶不吭聲,等劄子從背后滾落了下去。 跟著便又是一本劄子落到了天靈蓋上,沿著身前掉落。 朱又征取了那封劄子,看了一眼,抿唇不說話。 大梁太平了太久了,冗事繁多,連陛下這樣從前日理萬機之人,都漸漸感到力不從心,故而將半數的劄子都分給了朱又征。但人面臨諸多冗務,總有精疲力竭之時,這些年,要做到挑不出一絲錯談何容易? 過往他縱是有三分的錯,陛下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容忍,而今,不過是因為魏赦回了,陛下便被他橫挑鼻子豎挑眼,雞蛋里挑骨頭了。他無法辯駁,只能再度以頭搶地。 “臣該死!” 武烈帝氣得不輕,“朕的好兒子!朕一手教大的!幾年前春淮河大水一案,你因接手太遲,辦差辦得差勁到了那等地步,朕可曾對你問責過?朕給你東宮的臉,也告誡過你重視言官,勿蒙混敷衍過去,你自己看看!且不說這幾封,朕這里,還有積壓的彈劾太子的奏章,你要不要一并看看?” 朱又征沒有說話。 武烈帝又冷冷道:“我大梁以文法立國,開化而包容,于是才有百官爭鳴忠正直諫,若帝王都如你敷衍塞責,潦草應付,令言官心寒,今后又何以廣開言路?” 朱又征腦中一片嗡嗡之鳴,只知道陛下今日又把自己臭罵了一頓,開頭只是就事論事地講道理,到了后來,將他這監國十年以來所有紕漏都幾乎拿來說了一說,最后,竟扯到了他已故的母后頭上。 朱又征緊閉的眸猛然睜開,朗聲道:“那就請陛下廢了臣!” 武烈帝的嘴突然停了下來,大殿之內一片死寂。 閹人無不驚恐變色,戰戰兢兢。 武烈帝的瞳孔瞪大,死盯著朱又征,“你說什么?” 話一出口朱又征便已后悔了,這么多年的忍辱負重,今日竟因為心中不平,為了一時之氣,把廢黜之語竟脫口而出,朱又征既后悔,又后怕武烈帝真把這話停了進去,忙再度以頭搶地,“陛下!臣失言!” 武烈帝余怒未消,喝斥道:“滾出去!” 朱又征退了出去。 走出建章殿,須臾身后急急忙忙地跑過去一名小太監,張口便呼:“陛下,大事不妙,魏公子三日未進水米,已經暈厥!” 朱又征停了腳步。他甚至不須等到眨眼的功夫,他那個總是英明神武,在他面前從不曾流露出半分軟弱的父皇,已著急地起了身,“朕去看看!” 朱又征笑了一下。 自小到大,哪一次他的生病,是有父親陪伴在側的?就連母后的關心和慈愛,都被陛下視作慈母多敗兒,為了中宮的穩固,他始終如履薄冰,一舉一動全部按照武烈帝的指示去嚴苛要求自己。但縱使他把自己逼到了這個地步,變得面目可憎,到頭來呢,敵不過一個從小便不養在身邊,從了別人之姓的兒子。 老天真是為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武烈帝急促的腳步在瞥見朱又征一動不動立在漢白玉階下的背影頓了一下,便又轉身疾步朝壽春宮而去。 對魏赦來說面壁并不陌生,甚至他暈過去時,人還盤膝坐著,那個小太監見送了水過來,魏公子仍是不動,喚了他好幾聲也沒理,心頭惙惙,用指頭戳了他一下,沒想到這一戳,魏赦便訇然如山崩,倒了下來。小太監嚇壞了,這才急急忙忙卻稟報陛下。 “赦兒?!蔽淞业弁准卞岬厥湛s,話音落地人撲到了魏赦的榻邊。 “傳御醫!” “諾?!?/br> “福全……去把天師找來……就說,赦兒已不省人事?!?/br> 前不久魏赦才把天師揍得脫落了兩顆牙齒,這如今正在府邸養傷,福全只好找了人出宮去傳口諭。 魏赦只是失水嚴重,御醫來看過之后,先是命人給魏赦喂了口水,又替他扎了幾針,人才虛弱地醒了過來。魏赦面孔發白,但眼眸依舊清醒明亮。 入目第一眼,便看到了守在他榻邊的武烈帝,頓時扯開了嘴角,一笑:“陛下日理萬機,難為抽空來見我這個謀逆賊子?!?/br> 武烈帝望著他,“你在跟朕要一條死路?” 魏赦不說話,武烈帝又道:“你在玄陵,是不是有一個婦人竺蘭?” 魏赦臉上頓時笑意全無,手指微微地抽搐了幾下。 “你莫緊張,朕不會取她的性命。相反,朕聽說,她為你生了一個兒子。朕膝下還沒有孫兒,待她們母子來了神京之后,朕必會好好對待他們?!?/br> “你要做什么?”魏赦冷冷盯著他,暴吼。 “一會兒天師來了,朕會讓他為你把那些強行施加給你的記憶抽去。你若是想繼續與朕作對,保護你的妻兒,就把自己照顧好些,再與朕斗?!?/br>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不是遇上蘭兒,魏赦可能真的早就活不下去了吧,他骨子里是個偏執的。 人格分裂什么,我覺得不算。宣卿是世上最好最溫柔的男子,但魏赦同樣也是,他對蘭兒就是最好的! 第76章 從魏赦離開玄陵以后, 竺蘭心中便常常懷著不祥的預感, 但愿是自己杞人憂天, 但又無法真的放下。 玄陵郡王便成了她打聽魏赦消息的一個渠道,前兩日魏赦身邊的一個親信回來報了信,說大當家確實在飛龍徑遭遇了埋伏, 但所幸大當家武藝超群, 又吉人天相, 不但最后全身而退, 狠狠地掌了太子朱又征的臉, 后已順利邁入京畿,直奔皇城。 為了這則消息竺蘭的心稍安,但也只是稍安而已, 沒過兩日, 右眼皮又開始跳得厲害,總覺得魏公子在那邊受了什么苦難。偏偏這幾日又沒親信回來了,竺蘭越想越覺得怕。 阿宣常常搬著小板凳坐在院里長吁短嘆的。 從離了江寧以后, 再也不用到書院去上學了,想想雖然輕松,但和小伙伴們分開太久了還是怪想的, 隋白又替她請了新的教習先生,課業冗長無聊,又沒有同窗嘰嘰喳喳在旁喧鬧,神童也學不進什么東西了。每每提早把先生留的功課全部完成了以后,未及黃昏, 他就開始搬著小板凳坐在天井里,望著夕陽似在出神,嘴里嘰里咕嚕的念念有詞。 竺蘭路過小院,看了兒子幾眼,他臉色失落地對她比了個口型,竺蘭立馬會意,朝兒子點了點頭,轉身邁出了華庭。 聽王府里的下人說,郡王這個時辰常是在寢屋之中,竺蘭本覺于禮不合,問了一聲,打算退去了,明日挑個好時辰,卻聽見屋內傳來沉悶的若含醉意的低沉嗓音:“進來吧?!?/br> 竺蘭看向兩側,閹人替她推開了寢屋的門,光線還算是亮堂,但屋中已燃了蠟炬,隋白仰躺在藤椅之上,垂落的右手指上勾了一只酒壺,滴滴答答,晶瑩泛紅的酒液正沿著壺口往下淌落。 推門的動靜驚動了隋白,他睜開了眼,猶如半透明的美玉般的星目露出微微的惺忪之色,瞧了一眼竺蘭,清明地喚了一聲:“魏夫人?!?/br> 竺蘭抬步,朝里邁了進去。 這是她頭一遭來隋白的屋,在王府寄居了也有數月,但相處下來竺蘭便發覺,隋白其人,是真的冷峻而孤獨,他常常將自己鎖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之中,在暗無天日的地方里,一個人靜靜地待著。 她從前也不知隋白一人將自己閉在屋中做甚么,今日一見,他竟是在飲酒。 飲酒之后,面龐浮現微微的紅色,露出深深的倦意。然而他的舉止又彰顯著,他眼下十分清醒,顯然已不是一次這般酣飲了,這樣的狀態對他而言是極為熟悉的。 竺蘭的心神微微松懈,道明了來意。 隋白拂了拂手,“還無消息。我想魏公子已然入城,進了宮之后,便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了?!?/br> 他雖貴為郡王,亦有不少眼線,但要把耳目安插到皇宮,那卻是難如登天。 他也只是一個郡王而已。 竺蘭定了定神,依舊難掩失落,本想就此告辭,卻不經意之間抬起眼,正撞上一幅懸于屋中的美人圖,那美人身段婀娜,面若皎月,美得罕見,不知是畫工之功還是真有如此之美,竺蘭一時困惑。聽說他曾有一妻室,那位柳夫人亦曾隱隱約約對她提及過“先王妃”三字,竺蘭立馬會意。 見她仍然不走,隋白抬起了眸,卻見竺蘭一雙妙目停在壁上所懸的美人圖上,頓了一下,他低聲道:“他是內子?!?/br> 說罷,又自嘲地笑了一聲:“也不是,早已和離?!?/br> 竺蘭不知這其中有什么緣故,但她發覺如隋白這般的人,竟也會為了一段情而傷心到如此地步,滿目落寞和寂寥,將自己鎖入一個看不見光的殼子里,脆弱地不肯出來。她忍不住問道:“我可以知道,郡王和王妃的故事嗎?” 隋白一定。 有十年了,他從未對旁人提起過。旁人也知道那是他心里不能碰觸的痂,自然地不會去問。 而面前這個婦人,是友人之妻,他們夫婦恩愛至此,難舍難離,竟是一個最好的傾訴之人。隋白停了片刻,道:“坐吧?!?/br> 竺蘭從善如流地坐到了高腳凳上。 屋內彌漫著一股酒液的清香,將原本靜靜燃著的檀香味都沖淡了不少。 “她是我的妻,魚氏,我叫她雙成?!?/br> 民間亦流傳神話,在竺蘭有限的認知里頭,雙成是神話里頭伴隨在西王母駕旁的仙女,極擅吹笙。 似察覺出她的心思,隋白被醇酒沾上了清瑩水色的薄唇動了一下,道:“她不善吹笙,但善吹簫?!?/br>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蘇城,她在明月橋上吹奏了一曲《春風桃李花開夜》,我那時也不過只是個毛頭小子罷了,一見就動了心。沒過多久,便讓人在玄陵打點好了一切,準備了聘禮上門求親。他們家只是商戶,得知我……”隋白垂眸,不知為何聲音低了下去,“自然肯了?!?/br> 這故事的開頭……竺蘭頓了頓,認真地聽著。 天底下一見鐘情的多了去了,玄陵郡王這般的人物,面對美麗的雙成仙女,也是無法守住自己的心吧。 竺蘭繼續聽了下去。 “她很愛我?!?/br> 隋白的俊臉偏了過去,正對上壁上那幅裝裱得一絲不茍的美人圖,露出零星的笑意,但很快便湮沒無存。 可惜是蘭因絮果,本來良緣最后成了怨偶。竺蘭又是好奇又是心驚。 “我們琴簫和鳴,彼此將對方視作唯一的知己,如此過了三年?!?/br> 說到這兒,他陷入了某種沉思之中,長長的一陣沉默。 再開口時,聲音又啞了幾分。 “三年之后,柳氏來了我府上?!?/br> 柳氏?那應該便是如今還留在王府里頭的柳夫人了。竺蘭吃驚不已。 “柳氏……于我有恩。我自幼時,我們兩家父輩便是刎頸之交,彼時我年少不知事,十六七歲時,亦如同世間最庸俗不堪的少年對柳氏有過仰慕之心,曾為了她爬上樹梢救下險就要被狂風刮落的雛鳥,但因風勢太大,我不甚從樹上摔落,摔斷了腿,也磕壞了頭,人事不知。她一個弱女,竟背著我徒步行了數里的路,將我送回府中,她卻因淋了雨身上落了寒疾?!?/br> 沒想到還有這般往事,竺蘭愕然。 “柳氏還長我一歲,原本兩家雖然一直交好,但卻因為年齡之故,本不欲讓我們結親。加上當時我亦不過才十六歲,母親極力反對柳家讓我與柳氏成婚的提議,背著我鬧上了柳家去。柳家的伯父大感羞辱,心氣也是極高,發誓以后再不提此事,沒過多久,他們便帶著柳氏離開了玄陵。兩年后,我父母因赴京的變故而遭難,家中只剩我與meimei,我亦想起了虧欠甚多的柳家姊姊,四處著人打聽,得知她已嫁給了老家的一個縣官。我便送了諸多的金銀錢帛去,她亦無回信,當時我雖有些失落,但之后也不再提起此事?!?/br> 他拎起酒壺,往口中倒了一口酒,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