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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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點頭:“嗯?!?/br> 高考那天遇上大暴雨。陳立洲提前預約了出租車,送陳烏夏去考場。 雨下得太大,路面雨水排得慢。陳烏夏和陳立洲揮別,趟著水進了校門,泥沙卷進她的腳趾,硌得生疼。 她上樓的時候已經有了考前的沉重。 旁邊一個男生走過,穿一雙人字拖。人字的一邊差點要掉了。有幾個同學笑笑。 這無形之中緩解了陳烏夏緊張的心情。 負責數學考場的,是一個戴黑框眼鏡的監考老師。 陳烏夏坐下來,右耳響得很,她皺了眉頭。雨水打濕了她的劉海,她撥到一邊。監考老師對準考證的時候,她抬起了頭。 監考老師看了她很久。 她松了眉頭,把劉海放下來。 監考老師:“嗯?!?/br> 這時,前面有一個同學掉了一支筆。 監考老師過去了。 同學不敢撿,驚慌地看著監考老師。 監考老師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異常,把筆還給了同學,說:“繼續考試?!?/br> 這一套數學試卷里,有李深題庫的好幾道選擇題,以及另外兩道差不多的大題。 陳烏夏差點尖叫,李深真的押對了題。這些題,她全部背下了。她冷汗直冒,抓著筆看著那一道題。她記得李深寫下的每一個步驟,但這一時她的手卻在抖。 窗外,雨水把綠葉打得跪了下去。 陳烏夏記得,記得她和李深的拉鉤,記得他說過的話。 他說:“陳烏夏,我們大學一定會再見的?!?/br> 經過治療,陳烏夏的耳鳴有所減輕。不過,醫生告訴她,她的低頻聽力較差了。 八月,陳烏夏收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 就在這天,警察公布了案件詳情。李深的確是被栽贓嫁禍的。 一夜之間,輿論又反轉了,眾人惋惜李深的際遇。其中包括高中部的劉校長,以及班主任和其他老師。微信群更是炸了鍋,同學們都在為李深叫屈。 于事無補了。 陳烏夏想起曾經和李深的情景,她為他難過,為他惋惜。但她又何其無辜被卷進這一案件。 這時,陳烏夏收到了肖奕媛的電話。 “烏夏,你又一次救了我?!毙ま孺碌恼Z氣有些古怪,沮喪的同時又燃起了某些希望。 陳烏夏愣?。骸霸趺戳??” “我哥……被抓了?!毙ま孺抡f:“他是陷害李深的主謀。丁晴有把柄在他的手里,所以當了幫兇?!?/br> 案情通報說主犯肖某,陳烏夏當時沒有聯想到肖興飛。她追問:“那個和李深眼睛很像的男人呢?” 肖奕媛:“他是一個攝影師,對案子毫不知情。我哥騙他說在演小劇場,名字都擬定了,叫《真假負心郎》。攝影師比較單純,經常閉關,不知道輿論鬧得這么大。他有和我哥敲定小劇場的談話錄音,已經證明了清白。我這才知道,原來案發當時,還有個女的約了李深,合演一出《真負心郎》。李深沒上當,就只?!都儇撔睦伞愤@一場景了?!?/br> “你哥為什么要害李深?” “李深揍了我哥,我哥懷恨在心?!毙ま孺骂D一下,聲音低了下去:“沒想到,我哥還參與了初中部的偷拍案。他那間攝影工作室也不是干凈的地方。你說可笑不可笑,我哥竟然和欺負過我的人同流合污。惡有惡報,他終于踢到鐵板了?!?/br> 初中部的校長被調查,涉案的太妹黨抓了好幾個,其中還涉及見不得光的生意。 有媒體私信那個小馬甲,想要做一篇匿名采訪。陳烏夏一個也沒有回。同時,她在私信里收到了受害初中女生發來的感謝信。有些只有三兩句話,有些長達一兩千字。 陳烏夏把這事告訴陳立洲。 他笑著說:“烏夏,我的meimei,她是天底下最勇敢的孩子?!?/br> 可惜,李深不知道。 李家陽臺空蕩蕩的,只剩下幾盆被烈日曬焉了的枯花。 第39章 李家這次回來, 清理了干枯的花池, 重新放了幾個小盆栽。 于驪喜歡紫蘇炒螺。外邊市場紫蘇葉不是時時有賣, 于是自己種了一盆。 陳家正下方,也就是李家對面陽臺, 正在曬花生的大媽盯著紙飛機輕飄飄地落下,停在紫蘇盆的土里。 大媽聽過雜貨店主講述陳李兩家的舊事, 越聽越迷糊。尤其這一次李深回來, 兩個小年輕面對面不講一句話。 可這一只紙飛機, 從這個角度分析,應該是從陳家飛下來的。 也許是,文字表達的東西比面談更有韻味?難怪雜貨店主說:“我們和年輕人有代溝了,小一輩的想法, 讀不懂, 讀不懂啊?!?/br> 大媽也讀不懂,她把花生一顆顆拂開,走進去了。 李深撿起了紙飛機。 他有一只湛藍的紙飛機, 裝在玻璃瓶中,和圍棋的那一個并列放一起。 李旭彬曾經問:“這是什么?” 李深回答說:“這是一個戰敗的記號?!睌〗o了陳烏夏。和放棄圍棋的時候相比, 跟她分開更深刻。所以, 他用了深色玻璃。藍色在玻璃下成了濃墨一樣的黑暗。 手里的這只,機翼的折痕非常漂亮, 對稱結構才飛得遠。他夾在指間把玩, 玩了一會兒, 抬頭看向樓上。 陳烏夏覺得, 這是時隔三年以后,李深第一次把她看在了眼里。 他打開紙飛機。她的字跡非常工整,和她性格一樣,橫平豎直,折鉤轉得硬邦邦的。他又折了回去,說:“都過去了?!?/br> 陳烏夏聽來,這句話有一種塵埃落定以后的超脫。她說:“那就好?!?/br> 空間的距離,像是回到了高三那年,她偷瞄他澆花的時候??善渲锌缭降臅r間,又讓兩人相當陌生?!澳蔷秃??!彼貜土诉@一句。之后,不知道該說什么。退到點頭之交的鄰居,就是兩人最好的結局了吧。 正在這時,于驪喊著:“深仔,在陽臺干什么?那里很熱,進來吹空調吧?!?/br> “嗯?!崩钌羁戳岁悶跸囊谎?。進去前,他把紙飛機揣在口袋。 于驪眼尖,抬了抬眼鏡,問:“你手上拿著什么東西?” 李深若無其事地說:“沒什么?!彼牖胤?。 于驪聊著微信,話題正好和他有關,于是叫住了:“深仔,上次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女孩,我同事的女兒,你見過了吧?” 李深想了下:“嗯?!?/br> 于驪笑問:“你覺得怎么樣?” 李深:“還行?!?/br> 于驪放下手機,“網上說,現在的家長,恨不得孩子在學生時代乖乖讀書,畢業就成家立業,無縫連接,一步登天。我頓時膝蓋中了一箭。深仔,你交往一個小女生,爸媽不會再阻攔了?!?/br> 李深靠著沙發,藏在口袋里的手,勾了一下紙飛機。 “過來看看?!庇隗P把手機屏幕遞過來,“女孩長得不錯吧?重點大學,理科。你不是喜歡理科嗎?你們一定有很多共同話題?!?/br> “再說吧?!崩钌顩]什么興趣的樣子。 “行,記住爸媽的態度,已經不反對了?!庇隗P說:“甚至,爸媽現在是鼓勵的?!?/br> “嗯?!崩钌顔问衷诳诖鸺堬w機。 這時,李旭彬端著盤子出來。 于驪見到他,說:“對了,我最近上網學到了一個詞,叫做社會性死亡。我的膝蓋又中了一箭?!?/br> 李旭彬皺眉:“什么?” 于驪感嘆:“我就說,住酒店也好過搬回來,你偏不聽?;貋砟切┼従?,一個個戴著有色眼鏡看我們家?!?/br> “事情不是都澄清了嗎?三年前,深仔遭受的不是更多,一家人最不淡定就是你?!?/br> 于驪:“你們一張臉做不了多少表情,冷靜還是不冷靜,也沒差?!?/br> “來,吃菠蘿。反正我們跟他們也沒有聯絡,過完這個暑假就搬回去了?!崩钚癖蚩吹嚼钌畹氖衷诳诖镆粍右粍拥?,問:“你在干什么?” 李深把手拿了出來,兩手空空。他過去拿起一塊菠蘿:“爸,你泡了鹽水沒有?” “泡了?!崩钚癖蜃铝?,對于驪說:“你別整天逼著深仔交往。他還小,二十歲,這是長知識的年紀?!?/br> “不是逼他,只是我和同事關系好,要是能結為親家,喜上加喜了?!庇隗P想起件事:“對了,深仔,上回在臨江樓下等你的女孩是誰呀?” 李深:“楊東培的朋友?!?/br> 于驪:“長得也漂亮,叫蔣什么來著?見到我嘴可甜了?!?/br> 李深:“蔣湄?!?/br> 于驪:“我一眼就知道,她在追你?!?/br> 李深:“哦?!辈ぬ}太甜了,他不喜歡。 從餐廳下了班,陳烏夏在路上接到了肖奕媛的電話。 肖奕媛填報的志愿是外省的學校。這樣一來,她有了借口不去探監肖興飛。肖興飛是她唯一的親人,他坐了牢,她大學的學費、生活費都得靠自己。她時間排得非常滿,周末、暑假都在兼職打工。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回來。 “烏夏?!毙ま孺聞倓偨Y束了一天的工作,坐公車回學校,問:“你的耳朵怎么樣了?” 陳烏夏:“還是老樣子。我哥給我找了幾個專家教授,還是查不出病因。什么藥都試過了?!?/br> 肖奕媛:“我這兒有一個中醫,專治疑難雜癥。我今天過去把你的癥狀告訴了他,他說耳疾的原因千奇百怪,一定要面診患者?!?/br> “那好,我兼職做滿一個月就領薪水,到時候我過去看看?!弊詮纳瞬?,尋醫成了日常。陳烏夏說:“正好半年沒見你了?!?/br> 肖奕媛:“好啊,給我帶點兒特產過來就行。我室友回家了,宿舍就我一個人。你過來的話,不嫌棄就住我宿舍吧,還能節省酒店的費用?!?/br> 陳烏夏:“嗯。我暑期工完了和你說,你給我約一下醫生?!?/br> 肖奕媛:“對了,我今天在醫生那里遇到了鄺力。他知道了你的病……對不起,但我和他說了,一定保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