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舉_分節閱讀_176
第146章 前七子振起“詩必盛唐、文必秦漢”的大旗之前, 李東陽一直是海內文宗, 文名蓋壓十三省的大詩人。崔燮給陸舉人的信里說了自己受李東陽賞識,要到學士門下讀書學詩之事, 陸舉人這些日子就和自己當了李東陽的學生一樣亢奮。 李東陽看上了他的學生!還要教他作詩! 為什么? 還不是因為他的學生作詩作得有格局, 有深度, 有情趣,比如今這些只求工穩縟麗的臺閣體超邁? 還不是他教得好! 陸舉人酒后三爵, 給嚴知府念了李東陽在崔家壁上題的竹枝詞, 兩人贊嘆了幾句,又大談起了教學經。他還拿了崔燮給崔衡出的考卷作例子, 精神奕奕地說:“學生就是要勤學苦練!我那學生自己早前雖不大做卷子, 給弟弟出題時, 豈有不過心的?他再是天賦高、過目不忘,也得憑著‘勤苦’二字才能出息!” 他這教育經可是經了太子和東宮講官們認證,豈有不好的? 嚴知府聽得津津有味,也贊同地說:“可不是要嚴抓!本府有時到府學講課, 見那些學生一年進不了幾次官學, 甚至有只來分一回丁祭胙rou就走的。那樣不用心的學生, 縱歲科兩試能考在一二等,到舉試時又如何能過?” 他們府城學生雖然不敢比太子的課業,但也該沒事出幾道題考較學生。就是那請了假外出的,也該在請假的時候預留下題目,等他回來上交…… 兩人聊起教學來,真是越說越投契、越說越周密, 倒把他們文人本業的詩詞酬唱忘到天外去了。 雖然陸舉人心系教化,說到興起能把詩詞忘了,但不搞教化時,他還是很純粹的一個才子詩人…… 雖然不大風流,那也是才子詩人。 看了李東陽的竹枝詞后,他自然也是詩興大發,寫了兩首次韻的竹枝詞回來。崔燮知道他心里仰慕李大才子,便把他回的兩首詩抽出來,放學去跟李老師念書時,請老師順便點評一下。 有評最好,沒有也能說李東陽看過他的詩,算是全了陸舉人的心愿了。 李老師也經常指點后輩學詩,除了崔燮這個弟子外,身邊圍著一群年輕詩人呢,也都肯替人家點撥修改。是以崔燮拿過去的詩他也認真看了,而后大筆刪改,連次韻都改成了更靈活的依韻,將那詩改得面目全非。 但改過之后,詩中景致就更清晰許多,仿佛真能看見陸舉人家鄉細雨微涼,滿目麥苗青青,農人在桑園麥田間勞作的畫面。 李東陽還深通音律,清清嗓子,低低地給他唱了兩句:“春盡田家(竹枝)郎未歸(女兒),小池涼雨(竹枝)試絺衣(女兒)。園桑綠罷(竹枝)蠶初熟(女兒),野麥青時(竹枝)雉始飛(女兒)?!?/br> 寫在紙上是一種感覺,唱出來就是另一種感覺了。 崔燮原先讀著這詩只覺著是韻調稍活潑一點的、白描風景的古詩,聽人唱出來,倒有一種婉轉低回的情味,像是唱著小女兒的情思似的。 這詩也是唱的,曲也是唱的,李大佬會不會填曲子呢?他不覺凝神思索,怎么才能說動老師修改曲本,給自己的新戲刷層金漆。 李東陽興致盎然地唱完了,回頭見學生一臉沉思,以為他是覺得自己對這兩首詩刪改過劇,遂給他解釋了一句:“和詩難,次韻尤難。若單為和詩依韻而傷了詩趣,則強和之不如不和。詩之趣不關義理,你那西席詩中典故義理太多,倒失了竹枝詞的真趣,非大削大斫不能救?!?/br> 怎么改都行,陸先生能得他這樣的大家刪改詩作,估計也只有高興的。 崔燮笑了笑,說道:“學生亦覺著先生改的詩更清麗動人,想來陸先生見了也該是喜歡的。學生只是于詩詞一道懂得太少,也是頭一次聽先生唱竹枝詞,心中大感意外,一時有些失神了?!?/br> 李東陽微笑道:“這有什么可意外的,古時的詩都能入曲而歌,后來詩曲失傳才衍出了詞,詞失唱而后又有了曲……如今也只有吳越還有唱詩的了。我自來愛詩,也會一些吳越的曲調,只是唱得不大好,不是在你們這些弟子后輩面前也不肯獻丑?!?/br> 崔燮連忙表揚他:“先生歌聲悠揚動聽,哪里不好!學生也是讀過幾年書,大小見過些世面的人,還不曾聽說別人有會唱詩的——便連懂得詩詞入曲的才子也只見過先生一人罷了!” 他這馬屁拍得十分粗糙,李東陽本想笑他一聲“你才見過幾個人”,但轉念一想,他還真是見過世面。不說皇上、太子,單就國子監的司業、祭酒,東宮屬官、翰院詞臣……他見過的人或許不多,卻都是大明最頂尖兒的文人。 可這些最頂尖的文人里,論到詩詞也確實是他自己為最佳,便是師弟楊一清、從王鏊手中搶了狀元頭銜的謝遷……也不及他。 這么看來,崔燮倒不是故意奉承他這個老師,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這實話才叫人聽得順耳,李老師一高興,便問他:“你若喜歡,我也教你便是了。竹枝詞曲調簡單,唱著也順口,幾句間也就教會了?!?/br> 他倒是興致勃勃地要教徒,奈何崔燮天生缺五音少六律,不是吟詩唱詞的材料。若叫他講如何調樂律,他也能把“凡樂,圜鐘為宮,黃鐘為角,太蔟為徵,姑洗為羽”之類相關的經書文字背得頭頭是道,但叫他唱起來…… 在旁邊小的小爺李兆先都聽得受不住了,過來求李大人放過他。 大公子李兆先看著崔燮的臉,小臉兒上露出一派老成的神色,感嘆道:“原以為師兄是小三元案首,寫的文章氣勢奔涌,議論酣暢,也該是個擅詩詞,會樂曲的風流人物,想不到師兄也會不擅音律……” 說不擅都是給他臉上貼金了。 李東陽輕輕呵斥了兒子一聲:“這里豈有你說話的地方!小小年紀,竟指摘起師兄了?還不快回去把今日的文章作完,不然叫你師兄給你出一套卷子做!” 李兆先聽他爹講過崔燮把弟弟關在家里做題,把不學無數的浪蕩子管教成了只會讀呆子的故事;更聽過宮中太子如何讀書不倦,日日做題自察的懿行。聽到“卷子”二字,頓時全身皮rou一緊,生怕這種慘事真落到自己身上,連忙閉了嘴離開了。 李東陽一向以這個資質超過自己的兒子為傲,盡管這孩子說話不大講究,他也舍不得多責備幾句??捎峙麓捋平行『⒆舆@么說著,臉面上過不去,便安慰了一聲:“作詩時只要心中有樂曲,度其音節和拍便可,不一定要自己能唱。你且把這節拍曲調記下,作竹枝詞時按著樂調填詞,自能作好?;仡^我再教你樂律——” 崔燮其實壓根兒不在意師弟嫌棄他跑調。 上輩子他唱歌比現在強些,也是從北京能跑到河北省的,也常叫同學們笑話。如今不過是又從河北跑到了拉薩,反正遠一點兒近一點兒都是跑,今人笑古人笑都是笑,又不是什么歌手忽然不能唱了,算是個大打擊。他本來也叫人嘲慣了,不怎么把小師弟一句大實話放在心上。 他輕輕一笑,點了點頭:“這也是要天賦才能學好的,豈能人人都會呢?先生浸yin詩詞多年,必然深通樂律,想來也是該精通曲律的了?學生這些日子聽下人說外頭出了個絕佳的俠義故事,正想請人編成雜劇,若先生能指點一二,定能將其改作名垂千古的佳劇了!” 李東陽本想拒絕,但兒子剛嘲諷過崔燮不通音律,雖說這學生大度不計較,可當老師的也得一碗水端平,給他點兒補償。他遲疑了一下,便問:“什么雜???我倒不大通曲律,你們國學的丘祭酒不是擅作北曲么,何不求他指點?” 丘祭酒那借著大IP改編的劇在園子里演時還沒人看呢,崔燮自己寫的劇本大綱,若叫他改,改出來的恐怕又是一出沒人愛看的主旋律劇。 崔燮不好說祭酒水平不行,只能說:“祭酒大人公務繁忙,哪有工夫給我一個小小的學生改雜劇呢?咱們師徒就如父子一般,我不好麻煩別人,求老師幫我改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按著親疏里外,也果然該這么找。 李老師雖然不搞雜劇,但才學冠世,給他改改戲詞倒不難。因便含笑問他:“你那戲講的是什么,寫出來了嗎?若真是好,我便看著給你改改——便我不常作曲子詞,找幾個作得好的大家幫你改也不難?!?/br> 這就是答應了!崔燮眼中一亮,笑著說:“學生也只是聽那故事好,打算請人編寫,還沒理出頭緒來。若能得先生指點一二,將這故事改一改,只怕編成雜劇就更好看了!” 他清了清嗓子,說道:“這個故事是從一位節烈的奇女子講起,她是個彈琵琶的,故此學生以為,這部雜劇可以叫作《王三娘琵琶記》?!?/br> 他們國學祭酒的《伍倫全備記》都是脫胎自《琵琶記》,他這個故事蹭蹭劇名,也不算什么大錯。何況他雖然覺著謝千戶和他手下的錦衣衛都是好人,可也深知大明朝錦衣衛都是什么名聲的。排這樣的劇,觀眾不可能像后世,聽說“飛魚服”“繡春刀”就覺著帥氣,倒十分有可能叫名字嚇跑。但若是以女性化的劇名字為噱頭,像《鶯鶯傳》《霍小玉傳》《紫釵記》什么的,反而會引來更多人看。 起碼看個美人兒??! 所以他的新故事其實是個大女主戲,王mama家那位三娘子徹底給他換了個人設,變成了官宦千金王窈娘。 王窈娘之父本是一地小官,某年押解上貢天子的貢品進京。中途貢品被黑衣盜偷竊,其父親失職被流放,因病死于途中。后王母聽到這消息,也一慟而亡。王窈娘心痛父母慘死,又聽說黑衣盜進了京城,便決心拋家舍業為父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