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舉_分節閱讀_162
崔燮跟在侍讀官身后,跟著李東陽等人站到西班。眾人都站定了,先有侍讀官走到書案前為太子展書,用尺壓住,以手指書,領著太子先讀《大學》《尚書》各十遍,讀罷再由兩位講官輪流講解。 今天是徐溥講《大學衍義》,李東陽講《洪范·九疇》。 托了天子的福,崔燮也能跟著聽完一整場全翰林陣容的講學,這樣的機會尋常官員都少有。唯一可惜的就是這里不能抄筆記,放講綱的書案離得又遠,他怕儀態不好,不敢斜眼兒去看,只能死記。有幾處沒記全的,只好安慰自己,回頭還能找兩位講官借講綱來看一遍。 李東陽講罷“九疇”,就輪到崔燮講詩了。 他是成化天子特指來的,講書的規矩和正式講官不全相同,是要從讀書開始的。崔燮提起一口氣,依著這些日子演習的禮儀走到案前行禮,起身后侍立在案前,翻到《曹風·鸤鳩》那一頁,親自引著太子誦讀。 “鸤鳩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儀一兮。其儀一兮,心如結兮?!?/br> 他的聲音還帶著幾分少年人的清朗,咬字清楚、聲調標準,簡直是念出了大明中原官話甲等的水平。 太子中氣微弱,聲音不那么有力,但念得也是同樣清晰準確,一字不差。詩中有幾個字的古間與現下的發音不同——如第三句的“結”不讀作眾人習慣的上聲“劫”音,而是作【葉訖力反】。他念時也沒有絲毫遲滯,可見這《詩》也知念了多少遍。 崔燮連念了十遍全詩,垂目看了看講綱,便從注疏講起,先為太子講解“鸤鳩”。 鸤鳩即是布谷鳥,因其飼育子嗣時“朝從上下,暮從下上,平均如一也”。詩人以鸤鳩起興,贊譽君子內外如一,行為世范,儀表衣飾遵循禮制,足以為四方表率。 成化帝特指他為太子講這首詩,就是希望太子能理解自己的苦心,成為內外如一,心有常度的君子。即便來日成了上位者,亦不會因身份變化改了恭謙謹慎之德。 這首詩崔燮光在邱祭酒面前就講了不知多少遍,自己回到家又對著鏡子糾正儀態、神情、發音,能準備的都準備盡了。 如今站在文華殿給太子講書,這么多講官、內侍盯著他一個,他心里其實還是有些緊張的。只是演技練得好,表情、神態都刻意調整到了演講狀態,講綱又背得太熟,聽的人只覺得他講解揮灑自如,一字不易,沒人注意到他微微繃緊的腰背和雙腿。 太子對著書認真聽完了這一段,朝他點了點頭,說道:“君子誠如斯。崔監生所講,孤大體明白了,卻有一處不解?!?/br> 崔燮躬身道:“請殿下垂問?!?/br> “你方才講到,‘君子有常度有其心一’,則當以何為度?” 太子對這首詩沒什么可問,和他說話,不過是借此表達一下自己明白了天子的意思,有做“淑人君子”的懷抱而已。 崔燮應聲答道:“總以仁恕為度。子貢問曰:‘有一言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墩f文》云‘恕者,仁也’;《禮記》云:上下相親謂之仁。君子其心仁篤恕直,親厚父子兄弟,故‘其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br> 他下意識看了太子一眼,才發覺太子也正看著他,神色有些悵惘。 他連忙低下頭,靜等著太子繼續發問。 約么太子恥度比他低點兒,表了忠心之后就不想再聽這種話了??呻y得有個同齡的少年進宮,又不舍得就這么叫他下去,于是拿起那份卷子問:“這些題目是你出的?應當怎么做?做完題目就能將這首詩學會了嗎?” 崔燮道:“不敢隱瞞殿下,這些題目都是國子監與翰林諸位大人揣度出來的,學生學力未足,只能出些考較儒童的題目罷了。這上面的題目確實出得全面,也都在今日學生所講之內。殿下若能于兩個時辰內將上面的題目都能答出,便是將這首詩學透了?!?/br> 太子訝異道:“這么短的時間?你可答過?做的完么?” 崔燮當然答過,邱祭酒他們出完題,崔燮就是第一批試答的人之一,還要跟據他的成績調整難度呢。 他的嘴角無意識地挑了挑,應道:“學生試做過,也能做得完,只是有出錯的地方。辟如有一道選擇題面下的句子闡釋詩意的題目,學生便漏選了‘一心可以事百君,百心不可以事一君’一句。還有一道以此詩觀時政的題目學生答得也不忒全面?!?/br> 太子也是第一次跟同齡人聊起讀書的事,見他不像先生們那么嚴肅,也會做錯題目,還能這么老實地說出來,不禁生出了幾分親近感,微微一笑:“孤若有空閑,也當做一做你這題目?!?/br> 因講筵的時間、內容皆有定制,內侍在旁略作示意,太子便點了點頭說:“崔監生奉父皇之命為孤講書,理應賞賜,著賜銀十兩,寶鈔兩錠?!?/br> 崔燮跪下謝恩,立刻就有小內侍捧著盤子上來,托了十兩銀子和兩張輕飄飄的大明寶鈔給他。 崔燮袖了錢鈔,退回班中,繼續聽講官們講《祖訓》《貞觀政要》等史書。給太子講史也不講什么朝政、時務,只規勸太子用心讀書,恭敬孝順天子和太后、皇后而已。 講過史書,又有正字官侍奉太子臨書,倒用不著講官們了。 太子端坐在椅子上,溫和地說一聲“先生吃酒飯”,眾講官們則行禮告退。崔燮雖然不能抬眼看他,心里也能描繪出一個孤獨的留守兒童眼睜睜看著他們行禮轉身,走向外面陽光下的模樣,自己卻還得關在大殿里臨書的可憐身影。 也真不容易啊。 他看著外頭晴好的天空,默默地為太子嘆了口氣,轉身跟在官人們身后吃筵席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沒找到太子講筵的資料,就按著皇帝經筵直講混著寫了。寫詩時查的資料也不夠,寫得很差,大家見諒,回頭如果能找到合適的資料可能再改,不行就只能這樣了 參考 《明代經筵制度研究》金敏志 《明代經筵日講制度論述》孟蓉 《詩傳大全》 《詩義會通》吳闿生 第136章 眾人出了便殿, 就往左順門領筵。 宮里到二月間尚吃河豚, 飲蘆筍湯,吃桃花鲊。講筵席上不安河豚那么珍貴的菜肴, 多是些本地常見的雞鴨魚rou和河鮮, 魚鲊倒是管夠。此外就是燒豬、燒雞、燒鴨、大小套腸、炸羊尾、腰子、燒筍鵝、爆炒羊肚、煠魚、柳蒸魚……之類京里常見的rou菜, 各地來的蔬菜、腌菜之類更是不可勝數。 除了黎大人是吏部堂官,剩下這些未來名臣都還在翰林院過著清貧日子, 吃宴時絕不客氣, 還勸崔燮這個小新人:“不要拘束,多嘗些新菜, 也算你來了一趟宮里?!?/br> 他們這些人月月都能吃幾頓, 崔燮卻只來宮里一趟, 往后就算有機會再參與講筵,也不知是幾年后的事了。 崔燮領了他們的好意,專朝著自己來到明朝后還沒吃著過的外地蘑菇、海菜下手,雨露均沾, 不客氣地吃了個肚兒圓。講官們則各有偏好, 也都甩開筷子, 撿著自己愛吃的下手,不用講什么面子。 吃過席出來后,幾位講官一邊慢悠悠地走路消食,一面感嘆著:“做講官最大的好處也就是宮里能賜些茶飯了。那些鄉下秀才坐個館,一年也有五六十兩銀子,咱們做翰林的這點薪俸, 也就當是人家的一半兒,幸得不時還有些筆墨錢鈔賜下,吃經筵時能往家里帶些吃食,不然在京里如何過下去?” 這些講官平常自相打趣,這回多了個年輕生嫩的新人,便和他開玩笑說:“崔監生來日殿試時寧可考低些,能在二甲里就好。以你這般年紀品貌,只要不進翰林,自能穩穩當當地做一任給事中。到時候帖子上能寫拳頭大的名字,六部堂官也要跟你結交,外放出去便是一地巡按……比咱們在翰林坐冷板凳強得多哩?!?/br> 崔燮聽著這群未來大佬接地氣的吐槽,就想穿回去捎一套明史來,讓他們看看自己將來要當閣老、尚書的內容,長長志氣。 可惜他穿不回去,只能玩笑地說:“學生若沒進這趟宮,也還立不下什么志向,將來可能就隨波逐流了。今日既見著了天下英才,這就得立志考進翰院,來日也能追隨諸公身后,當個真正能為太子講學的講官?!?/br> 這些翰林雖然時常嫌棄翰院待遇差,覺得自己前途不明,卻都是重重科舉拼出來的人尖子,還有個狀元混在里面,對自己的才華都是相當自信的。聽到崔燮說今日見著天下英才,立志學他們,也覺得他做人塌實,眼光更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