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舉_分節閱讀_70
“也該留他下來吃些東西了?!敝x瑛十分自然地接話:“科場里吃不好歇不好的,好容易考完三場,卻又被咱們叫來查問,想必這學生也是心慌神亂,又疲又餓。若叫他餓著走回客棧,我心里倒有些不落忍,何不叫他隨咱們吃了晚飯再走?” 劉御史有些意外,不過犯不著為這點小事駁了他的面子,便笑道:“也好。將來這也是我輩中人,張大人和我只當提前結識了科場后輩吧?!?/br> 張同知在兩尊大佛面前煎熬著,且喜有個崔燮幫著擋雷,排宴時就把劉御史安排在上首主賓位,謝千戶在下首,自己跟崔燮打橫做陪。錦衣衛緹騎們則在花廳另開一席,有通判、經歷兩人陪飲。 劉御史新得了個神童,喜歡得不知道怎么考較好。在宴上喝了幾杯酒,忽然想起來還沒考他作詩,便指著窗外柳枝道:“謝千戶和我明日就要走了,你便折一枝柳枝,作個送行詩給我們?!?/br> 謝瑛看了崔燮一眼,含笑問道:“上次我從遷安縣回京,想要你一首送行詩,你說還不會作。今日我要從永平府回京,你可學會了么?” 宋朝以后的送別詩詞,崔燮只記得一道“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別提應不應景,就連體例都對不上。 反正他的文章已經叫御史認可,洗脫了文盲的名號,這個詩就再往后拖一拖應當也不要緊——《儒林外史》里不是都說了,“當今天子重文章,足下何須講漢唐”? 他越想越理直氣壯,看向謝瑛,絲毫不怯氣地說:“學生不敏,自來遷安后雖然讀了一年有余的書,也還沒來得及學作詩。但我如今已會寫文章了,愿作一篇送別文贈與千戶,請千戶評鑒我如今的學業?!?/br> 謝瑛搖了搖頭:“我一個武人,也看不出文章的趣味。你還是記著欠我一首詩,來日有再見的機會再記得給我吧?!?/br> 崔燮終于想出了一句詩回應他:“中心藏之,何日忘之?!?/br> 劉御史聽著崔燮真不會作詩,頓時感到了和王知府一樣的遺憾——一個神童不會作詩,這哪兒是個能隨便拉出去倩人考較的神童呢? 你來遷安這一年只想著作文章,可來遷安之前那么多年又不作文章,又學授本經,閑著沒事怎么不學學作詩詞? 他簡直有些怒其不爭,將筷子一按,問道:“你在家里是怎么讀書的?就按七八歲才開蒙吧,依你這過目不忘的記性,十二三歲上也該熟背字類、對書、韻部,記下作詩的規矩了。你先前在家時請的先生叫什么,可是個正經的秀才么?” 豈止是秀才,還是兩個舉人呢。 崔燮便把兩人的姓名和徐家舅爺的官職都說了,陸先生不知考沒考上會試,就只說了他是個舉子。 劉瓚訝異地說:“兩個舉子?自小教你這么個神童?愣把你教成了十六歲還不會作詩的……這樣的人竟選了官!教書都這樣敷衍糊涂,治理百姓又豈能忠慎勤謹!” 他簡直想回去參徐舉人一本,免得他尸位素餐,禍害當地百姓。 那個陸舉人肯定也是個學問不精,不知從哪里剿襲了幾篇陳文,糊弄過鄉試的腐儒。崔燮這樣一個連縣里的學究都能教出來的神童,他一個舉人教了兩三年,居然連本經都還沒治?必定是本人心思糊涂,學問庸常! 孟子所言“以己之昏昏,焉能使人昭昭”,正謂這等人! 謝瑛卻用酒杯擋著臉,聲音中微含笑意,說了一句:“也不是都教得不好,那陸舉人的沒骨荷花不是教得挺好么?!倍冀痰盟麜e一反三,畫美人兒圖了。 連這位劉御史都買過崔燮出的《三國》和《戚志遠公文集》,可見陸舉人讀書不成,教畫兒還是可取的。 他的目光越過酒杯落到崔燮臉上,其中含著的淡淡笑意,讓崔燮覺著自己不用喝酒就要臉紅了。 劉御史卻沒聽出其中深意,隨口應道:“教畫有什么用,該教的詩詞學問一應沒教,這不是耽擱人才么。這樣的先生,我回京就得叫崔郎中辭了他,省得他再誤人子弟?!?/br> 他越是恨那兩個舉人,越發憐愛崔燮,嘆了口氣說:“這也不是你的過錯。但你要入朝為官,以后還要補一補詩詞。不然哪天你名標杏榜,蒙圣上恩寵,得賜瓊林宴,宴上要賦應制詩,難道你也說自己讀書未久,不會作詩?” 那是肯定不行的。雖然這個進士大約不會被擼掉,但以后當官兒的前程就完了。 崔燮老老實實地垂頭答道:“大人說得是,我考過院試之后,就回去認真學詩,不敢辜負大人的期許?!?/br> 劉大人對他的期許還要更多,不過這時候說著太遠,就只說了一句:“不只學作詩,也要多讀史書。我聽你背的那兩篇文章里用典雖多,卻都是四書五經里的,偶爾看一篇兩篇還好,將來你集結文集,讀的人就能看出你讀書面窄了?!?/br> 他嫌崔燮的先生不是草包就是生員,索性自己這個二甲進士擼袖子上,親自指點他如何念書。教了一晚上,等宴飲結束,崔燮也回了下處,他才問謝瑛:“既然咱們這樁差事辦完了,也該回去上奏朝廷,請皇上降旨復遷安縣的職了吧?” 謝瑛喝了一晚上酒的臉上仍是平常那種潔凈的白色,眼里也毫無醉意,眸光雪亮,朝著他勾了勾唇角。 這笑容和他素日的笑一模一樣,卻不知怎么就讓人感到微微的涼意。但細看下去,又發覺那笑容其實十分斯文溫雅。他的聲音也柔和得很,看著西方說:“都察院的案子辦到這里就完了,但是錦衣衛還有些事要查?!?/br> 劉瓚一怔,問道:“還有事?” 謝瑛緩緩說:“成化十八年十一月辛亥,陜西鞏昌衛指揮使王昶被下屬百戶和監察御使彈劾以盜竊所守糧草等若干罪名。巡撫都御史命人查問,問了他一個監守自盜。嗣后因王家親屬再三上疏稱冤,圣上遣李瓏李千戶去查實,才發現他其實是因公杖殺人,其罪當處流刑,其他都是誣告不實之罪。后來圣上下旨,發令巡按御史審問那些誣告之人,與不辨事實便按問罪責的官員……” 劉瓚頓時明白了他想做什么,訝然道:“你和那兩個人也沒什么交情,竟肯為他們攬這樁沒頭官司上身?” 謝挑眉輕笑:“也不算沒頭,細細排查那天那幾家御史府門外有什么人去過就是了。若是這樁事抓不出來,往后朝中人人都要隔著門給御史投貼兒,黨同伐異,誣陷大臣,言官豈不成了別人手里誅除異己的利刃了?長此以往,朝廷的臉面何在,言官的清流名聲何在?” 說的在理! 想不到一個錦衣衛如此心懷正氣,公忠體國,簡直像他們這些清流官兒了! 難怪那個慷慨疏財、忠君尚義的崔神童跟他那么親近呢! 第65章 兩位欽差奉旨問案, 不肯攪擾地方, 轉天便拖著兩車書飄然離了府城?;鼐┲笠粋€去都察院繳旨,一個回北鎮撫司查案, 御史與錦衣衛緹騎并轡而行、路上甚至有說有笑的場景著實震驚了不少路人。 劉瓚一回察院, 同僚們就欣欣然迎上來追問著:“劉兄此行收獲如何, 遷安出了《六才子版三國》的新本了么?” “尚圭可曾去看了遷安縣的圖書館?里面布置的和《戚志遠公文集》上畫的一不一致?” “崔美人當初住的那屋子也許人進么?里面是可還有佳人余香?” 劉瓚叫他們堵得連都御史的房門都摸不著,只好先應付了這些人:“書和畫箋都在我回京時帶的車里, 等散衙后我去收拾出來, 就叫人給大伙兒分一分。那邊的居安齋其實也沒什么新書,好像自從崔美人離開, 他們攏共也只出了一本《戚志遠文集》, 別的書和畫箋都是舊物翻印的?!?/br> 眾人臉上露出一派失望的神色, 都說:“我們連新版的《六才子評三國》都買了,若都是這些,也沒什么趣味?!?/br> 又有個年輕御史問:“崔美人究竟是什么人物,走便走了, 竟絲毫未留痕跡么?那圖書館里總該有幾份她從前的手稿吧?” 劉瓚道:“我到遷安時還真去了那圖書館——” 一句話說得四下無聲, 里外都凝神屏息地聽著他說話。他環顧眾人, 淡淡一笑:“崔美人兒的房間早已完完全全改成閱覽室,里面坐滿了讀書士子,全無脂粉氣,一派清正多是些經史子集,還有真正崔美人的彩印書在架上?!?/br> 周圍一片失望的嘆息聲,倒也有人說:“那遷安縣氣概甚大, 他竟不怕有人借了書不還么?” “自然是不怕,他那圖書館想得極周到,要看書的人要登記身份,憑證看書?!?/br> 他從袖里掏出一張包著半透明的白油紙,表面拱出立體花樣,顯得品格超逸的云色書簽來:“這是我在那里辦的閱覽證,后面還寫了名字、身份、品貌身材……就合科考卷子上登得那么細致??上КF在還不能叫別人代借,不然每月讓下人去一趟遷安,就能坐在家里閱盡他那兒的藏書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