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舉_分節閱讀_60
他光是打草稿就打了一個禮拜,廢了近一刀紙才確定了最終構圖。 畫面就從玉帝、王母和佛祖的側面宴飲像開始;前方引出眾仙娥捧著嫦娥起舞,四面繞著白玉欄桿;圍欄后方是一桌桌矮幾,正對著畫面的是他記得清楚的太上老君、觀音、普賢,李天王、楊戩、天篷元帥、太白金星等人,不清楚的就給半拉背影充數。 在這些人之后有金甲將士從座位上半站起身,臉朝左側迎接執玉圭而來的四海龍王、奎木狼、卯日雞等幾位他還記得的二十八宿星官……之后是七仙女捧著一籃籃仙桃迤邐而來,身后畫面終隱于一片靄靄云霧。 一年多沒看西游了,記憶中的宮殿紗簾、人物神情樣貌依然如在眼前,落到紙上,就像截取了電視劇的片段P成水墨全景圖片似的。 年輕真好,穿越之后他的記憶力好像比從前還好了!不光背書背得溜溜的,連這么久沒看的電視劇都不帶忘的! 他畫這幅圖苦得只是構圖,真正畫起人物來都是爛熟在胸的,都畫了完才進臘月。他跟謝千戶定的是臘月中旬交稿,見還差幾天,便又買了些市面上仿的古人神仙圖,照著添改了些首飾和裝飾器用,調出金泥、銀泥、云母粉勾畫廊柱上的紋飾,涂了首飾和眾佛菩薩頭上的rou髻,又在神佛腦后勾了淡淡圓光。 這圖是要獻給皇上的,叫別人知道是他的手筆也不好,他索性連裝裱也沒做,只自己動手墊了一層宣紙,晾透后就卷好放進了木盒子里,還加了兩張封條,叫崔源親自送進京,交給謝千戶。 只有捧硯是看著他畫的這圖,忍不住問他:“大哥怎么畫出這么多神仙的?畫三國也罷了,畢竟那將軍再勇武也是個凡人,這些神佛和仙女你敢莫是見過吧?真個渾身都是仙氣,一看就不似凡人!” 崔燮早就習慣了他這種夸法,也不擔心他是要掀開自己穿越者的老底,摸著他的腦袋說:“那是要送人的,自然得想盡辦法畫好了。你與其夸我,不如咱們請個人來教你學畫,等我明年考中了秀才,也教你我這手法,將來我當了官,你還能幫我畫畫出書呢?!?/br> 捧硯頓時漲紅了臉:“那、那哪兒行!大哥你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才什么都能的,我一個書童……” “那你也是文曲星的書童?!贝捋泣c了點他的鼻尖兒,笑道:“我不是秋月里就給你們爺兒倆放良了,還叫你爹當了居安齋的東家?你一個少東家,怎么還天天把自個兒當書童呢。你往后可得是天下第一書局的東家,不會寫書畫畫可怎么成?!?/br> “那、那不也是你說你還沒成丁,名下不合有產業,才把居安齋落到我爹頭上的嗎?那是你的買賣,我們爺兒倆就是給你干活的……”捧硯越說越急,臉漲得通紅。崔燮也越發想逗他,擰了擰他軟軟的臉蛋兒,笑道:“等你家大哥成了進士老爺,可就真不碰那些阿堵物了,小捧硯,你得努力啊?!?/br> 第56章 崔源緊趕慢趕, 總算趕在臘月初十前把畫送進了京城。 謝瑛臘日進宮侍駕, 這天歸家早些,正好得空見了, 崔源便把那張圖和崔燮的信親手遞給他, 代主人客套道:“我家少爺年紀尚小, 若有畫得不好之處,還望千戶包涵?!?/br> 謝瑛笑道:“如今北京多少人指著他的畫作吃飯呢。他畫得若不好, 那些畫匠和書坊主人都該喝西北風去了?!?/br> 崔源心里也覺得小主人一切都好, 不大真心地謙虛了幾句,又說:“少爺說遷安沒什么好裱褙匠, 這畫就只襯了一層宣紙, 不曾正式裱起來, 還要勞千戶大人多費心了?!?/br> 謝瑛握著細長的錦盒,含笑點了點頭:“外面天氣不好,你留下住一夜再走,免叫你家少爺擔心。我先回去看看這畫?!?/br> 他回到內室, 先拆了那封信。 信上的字跡比從前寫的又有了進益, 筋骨宛然, 力透紙背,也不知他短短幾個月的工夫怎么就練出這么筆字的。信里的內容倒是很簡單,先是謝過他呵護之情,而后告訴他這幅畫可稱作安天大會,并寫了畫中人物的座次、名稱。 謝瑛邊看邊記在心里,緩緩地讀下去。人物介紹完了, 信件將收尾的部分,卻很突兀地插了一句:“近日天寒地凍,家中廚子常做滋補菜肴,使余一月間發胖數斤,恐千戶來日見面而不相識矣?!?/br> 上回謝山回來說他瘦了,這信里就要寫上自己胖了么?謝瑛忍不住搖搖頭,唇角不自覺地微微勾起。 看罷信后,他便拿小銀刀劃開封條,打開錦盒取出那幅卷得緊緊的長卷,將畫卷徐徐展開,攤在炕上觀賞。 滿天鮮活如生的神佛霎時撲入眼簾:威嚴凜凜的玉帝,慈和雍容的王母,寶相莊嚴的如來,仙風道骨的太上老君與太白金星,英姿勃發的二郎神,清華如月的嫦娥,抱琵琶而舞的飛天,窈窕溫柔的仙女,各具異像的龍王和星宿星官…… 還有玉帝背后的玻璃屏風,環繞宮殿的玉廊金柱,滿池沒至腳背的蒸騰云霧……遠遠觀之,一間天上仙宮即欲立出紙面上。 謝瑛站在床前欣賞了半個時辰,才把精神從那張畫里抽出來,低低贊了一聲:“畫得好,只是,畫得太好了……” 原先只覺得他寫神狀貌細膩如生,看了這幅長卷才知道,他描摩大場面的巧思也不下于文思院中的供奉了。唯有衣紋褶皺和須發線條處理得還不夠細膩,喜歡靠著深淺不同的顏色對比而顯出衣紋起伏——大約是因他功課太忙,年輕人也少了幾分耐心,仗著自己的畫明艷奪人,便不在這些水磨工夫上下心思。 這般畫功且先不提,他是怎么想出這樣的仙家酒宴的? 不是他瞧不起人,崔榷雖是進士出身,又是個部院官兒,恐怕也沒見過什么大場面。崔燮恐怕更是連一般宴飲都極少參加過,他怎么就能平空想出這么個奢華宏大的神殿,怎么就能給兩教仙佛并在一個場面飲宴,還能精當地安排座次? 一個從小長在深宅,長大后也忙著讀書,幾乎不近女色的少年學子又是怎么想出這樣繁復的樂舞,怎么畫出那些云鬟霧鬢、仙骨珊珊的飛天的? 莫不是佛家所說的夙慧?就合前朝那個不學而知的方仲永一樣? 他索性把崔源叫過來問:“你家公子是如何畫出這幅長卷的,可是看了別人的畫作借鑒的,還是自己坐家里就能想出來?” 崔源拊掌道:“可不是現學了別人的!我們少爺從前不曾畫過這樣的長卷,為了這幅且費了不少心思,光那外頭酸儒摹的神仙畫兒就買了一筐,天天畫,天天改,畫得人都瘦了!起稿時我是不曾看見,聽犬子說,我們公子是沒日沒夜地畫,畫廢了一刀紙才定的稿。若不是給千戶的畫,我們少爺可從沒這么用心過!” 謝瑛雪亮的目光落到他臉上,問了一聲:“又瘦了?不是說家里廚子好,他長胖了幾斤嗎?” 崔源苦笑道:“也就是他自己說胖了,明眼人一看就是瘦的。明年二月就是縣試,少爺又要讀坊、天天還得早起習武,前些日子還得去縣藏盯著……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br> 謝瑛皺了皺眉道:“這還沒成人呢,哪兒能這樣熬著,熬壞了身子更別想考舉業了。他年紀小不知輕重,你也該盯著點兒?;仡^叫人包些補氣滋養的藥材,你帶回去,找個大夫斟酌配伍,每天給他熬一劑?!?/br> 說起這些,謝瑛一時也顧不上問他那幅畫的事了——就算有所借鑒,短短兩個月不到就能畫得這么好,必定也是天賦異稟,不同凡俗。 可就這么個會讀畫的神童,在家里時卻默默無聞。緹騎當初帶徐祖師等妖人回京繳旨時,曾去崔郎中家確認過崔燮的身份,那時候他家里人口中描繪的,簡直是個一無所長的紈绔子弟。 謝瑛微微皺眉,心底隱覺憐惜:這個才氣人品都如火光般耀眼的少年人,在崔家人眼前卻要活成那般平庸的模樣。離開家后才能漸漸嶄露頭角,卻又因為錯過了最好的時候,且沒人幫襯著,只能拼盡心血,擔著重責踽踽獨行。 ======================== 謝瑛親自給那畫題了款兒,找人刻了幾個閑章印上去,裱褙得像個名家之作了,便撿個高太監不當值的日子,袖著畫卷去了他宅子里。 高亮父子此時正在家閑坐,想著謝瑛許給他們的那幅游仙圖。 他們也不全然指著謝瑛,也去尋了幾張宋人的古畫,又找人畫了張仿《朝元仙杖圖》的游仙圖,替上仿崔美人兒畫的臉容,描金添色,看著也是仙氣飄飄的??煞碌每偙炔坏迷骱?,人物的神情容貌也呆板,縱獻上去也不見出彩。 若是謝瑛弄來的也是那樣的東西,那他們還是別再爭這風頭,往后還是老老實實地給皇爺尋那上好的珠寶、玩器敬上吧。 爺兒倆正琢磨著,外頭就有人來報,說謝瑛到了。高亮頓時一喜,他養子更是從椅子上站起來,揮手道:“快快迎進來,給謝千戶備茶點,老爺要見他!” 不一時謝瑛便快步進了院子,里面早有丫鬟打起簾子,含笑迎道:“大人快請進,我們老爺和大舍人已在此專候了?!?/br> 話沒說完高謙就走到了門口,抓著謝瑛的臂膀笑道:“我就知道謝兄不會叫爹爹和我失望!”笑了幾聲又遞了個眼色,壓低聲音問:“你那畫兒真個得了吧?” 謝瑛淡淡一笑:“若是不好,我今日還敢來這里么?” 說著順勢走到堂上,朝高公公施了一禮:“謝瑛不辱使命,總算拿來了一幅還稱得上用心的圖?!?/br> 他把盛畫的錦盒遞過去,高太監便急不可耐地取出畫卷,左手一寸寸展開,先露出了玉帝、王母、佛祖三人。雖然畫卷上沒寫著名字,裝束也和別的神佛畫中不同,他卻一眼就認出這三人是誰,仿佛這三人天經地義便該是那位于神佛至尊位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