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舉_分節閱讀_30
散學之后, 趙應麟怒沖沖地把他堵在書塾外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滿臉被背叛后的憤怒和痛苦, 咬牙切齒, 抓著他的衣襟說:“你怎么能這樣!我好心邀請你參加詩會, 你卻背地里跟我爺奶告狀,我……我竟然還拿你當好人!你!你……” 崔燮雖然被他揪著衣領的衣服, 拿筋骨突出的小拳頭在面前晃著, 卻還保持著讀書人的儀態,問他:“趙世兄今天寫了多少篇字?背了幾十頁書?作的文章叫林先生畫了幾個圈、幾個尖?” 趙應麟揪著他的衣裳都想打他了, 聽到這些就像當頭淋下一桶涼水, 瘦硬的小拳頭在空中晃了晃, 還是收了回去,恨恨地說:“昨天我爺奶爹娘輪著教訓我,還說要告訴我大哥,讓我大哥寫信回來申飭我!我好意請你參加詩會, 你就這樣對我!” 崔燮平靜地等他說完了, 抬手抓住那只腕子往下一拉, 就把那只細瘦的手拉開了。 他看著趙應麟,誠懇地說:“趙兄不要急著生氣,我做這件事自然是有原因的,趙兄愿不愿去我家坐坐?” 趙應麟別過頭,冷冷哼了一聲。崔燮整了整衣襟,道了聲“請”, 率先走出書塾。 門外已先堵了幾個趙家家人,見了他們出來就笑道:“崔公子,我爹叫我們來接二哥回家,公子隨身的東西也給我們吧,捧硯小哥還小呢,我們多拿些也不費力?!?/br> 崔燮道了聲謝,把書包交給他們,讓捧硯回家備茶,又跟他們說:“我有些不會做的地方要請教趙世兄,還望兩位大哥幫我跟趙家爺奶和伯父伯母說一聲,讓他去我家看一會兒書,講幾道題?!?/br> 一個小廝犯難地說:“這兩天我爹娘爺奶都讓盯緊了二哥,不許他在外面……” 趙奎抬手打了他一記,罵道:“崔公子是外人嗎?崔家還不就合咱們趙家一樣的!”罵完小廝又回頭對崔燮笑道:“公子放心帶二哥去吧,我回家跟爺奶們一說,保證他們老兩口兒高高興興的,不再嗔怪二哥去外面胡鬧了?!?/br> 趙應麟嘟著嘴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走,拿眼角一眼一眼地撩著崔燮和不知自己姓什么的家人,滿腹都是不平。 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登了崔家門,趙奎在后面幫他們拎包。 正院里有兩個垂髫的孩子在追逐嬉鬧,正是印刷工黃家的一對兒女,崔燮在門洞處稍停了一下,等他們跑開才拉住趙應麟的腕子說:“趙世兄,到我書房來?!?/br> 他的書房就在臥室旁邊的耳房,最早是張mama給他挑的,在長出臥室的西墻上開了個門,可以獨立出入。后來因為有兩家匠戶住進來,要給他們打家具,崔燮也順便給自己訂了一座現代風格的整面墻的大書架,一個長沙發,可以躺在沙發上舒舒服服地看書。 趙應麟從沒見過這樣布置的書房,進門見了那一柜子書,就先被震撼住了。 但他正和崔燮嘔著氣,不愿夸他,回過神來立刻擺出一副不屑的姿態,挑剔地說:“你這書架怎么這么難看。木頭本來就不是好木頭了,還只上了一層桐油,也沒雕花,匡架也沒有個錯落變化……哪兒有桌子旁邊擺床的! “這個羅漢床他是克扣你的工料了吧,忒窄了,躺也躺不開,床架還有點兒往后斜,你怎么能要了的?上面的墊子、靠枕的也太厚了,臃腫。這布料也不行,我們家的床單訂褥都是綢子的,引枕上都繡滿了花,你這床單料子上連繡紋都沒有……” 他是故意挑毛病的,看到哪兒嫌到哪兒,把這屋子數落了個一無是處。待到把目光從書柜那側轉過去,看到對面粉墻上釘的時間表時,卻忽然啞了嗓子,說不出話來—— 那面墻上正平齊木光的地方,用鐵釘掛了一個薄薄的、有如比賽記分牌那樣數字可以活動的杉木板子,上面寫著一行大字:距甲辰年縣試還有五百二十九天。 三個數字是寫在可以翻動的小板子上的,每過一天翻一頁,可以眼看著考試的日子一天天逼近,直到最后那天……光想想這種感覺就讓人毛骨悚然,坐立不安。 趙應麟覺得自己一身的怨氣在這張牌子前面都要壓散了,悚然問道:“你怎么弄了這么張牌子掛在墻上!” 崔燮淡淡地說:“因為我不像趙兄這樣已考上了童生,得先去應縣試??h試的具體時間未定,我只好拿春闈的時間計算,前后反正也差不了幾天。趙世兄是要考道試,比我多兩個來月復習時間,可是兩個月也是一晃而過吧?” “那,那也還有好六百天……”趙應麟僵硬地反駁了一句,強行把目光從計時板上挪開,卻又看到崔燮給自己訂的時間表。 卯正晨起鍛煉,辰時初刻上學,先生授課間隙復誦百行《四書》、十篇《詩》、臨二十頁字、做十二道破題,讀一章《書》《禮》《易》《春秋》。散學回家后先看時文集破題,背三篇古文,晚飯后休息兩刻再開始溫習白天的筆記,背書練畫……直至二更入睡。 明明也不是那種起五更睡半夜的安排,可是怎么看著他的課表也讓人心發涼呢? 恰好此時捧硯進來送茶點和書包,順便告訴他們趙奎先回家了。趙應麟叫他打斷思續,才從這種考試日漸迫近,學習一刻也不能停的氛圍中回過神來。 他剛來時的怒氣早就忘到爪洼國去了,強撐著辯了兩句:“我從不這么學,不也早早就考上童生了嗎?再說你、你這個課表訂的也不對,你怎么不看《律》《令》,怎么不學《資治通鑒》《歷代名臣奏議》?” 因為四書五經權重高,取中不取中全看幾道經義題,別的都是錦上添花的,可以往后推推。 崔燮笑而不語,請他坐下喝茶。 沙發墊子是在市場花三分銀子一麻袋收的鴨鵝毛絮成的,坐上去像要陷進去似的,又柔和又松軟。沙發背的曲度也正合適,又墊了鵝毛靠墊,不用像平常那樣正襟危坐,自自然然就給人調節到最舒服的感覺。 剛坐下那一瞬間,趙應麟都有些愧對這沙發,覺得剛才不該因為它又窄又糙,墊子又不是綢緞包面的就嫌棄它。坐著崔家的沙發,捧著崔家的茶水,對著崔家的……世兄,他的怒氣怎么也發不出來了,哼哼兩聲,低下了頭。 崔燮平靜地問道:“趙世兄生我的氣了?” 趙應麟咬了咬嘴唇,憤憤地說:“你自己都要去了,為何要告我的狀?早知道你是這等什么事都背后告訴家長的人,我、我就不幫他們請你了!” 崔燮正色說:“我去不去,和世兄不能去是兩回事。我是京官之子,將來讀書不好可以恩蔭入監,選個小官;可以隨父親在任上管事;也可以娶個嫁妝豐厚的妻子,斗雞走狗度過一生……世兄寧要與我相比嗎?” 我怎么就不能與你比了!你是官家公子,我家里也開著紙坊紙店,不是那等沒見過世面的窮書生! 趙應麟一股火氣從胸口竄出來,有點想和他吵個痛快,他卻先一步開口,鄭重地說:“趙大世兄在府城讀書,輕易不能回來,唯有你承歡父祖膝下,全家上下的希望都寄在你身上!你的祖父母盼著你讀書成才,支撐門戶;你父母指著你請封官誥,推恩雙親——” 趙應麟一怔,下意識小聲說:“那還有我大哥……” 崔燮看了他一眼,沉聲道:“正因為有你大哥,你才更得好好讀書。你大哥從小教你讀書,培你成才,將來他考中進士做了官,在朝里要人幫助的時候,你不該拿出自己的本事回報他嗎?你不早日中試去幫他,是要叫他孤身一個人在朝里支應嗎?” 趙應麟張了張嘴,不知怎么反駁。崔燮也不給他多想多說的機會,一錘定音:“你是全家人的依靠,肩上擔著山樣重的責任,怎能為了參加個詩會就傷了家人的心?好了,我這里有些順天府各州縣案首的文章,你先拿幾本回去看吧。詩會上那些詩再好,院試也不考的,不如這些文章有用?!?/br> 他拿了幾本自己看過的書,用油紙仔仔細細包好了,又叫捧硯去廚下提些鮮果、點心,親自送趙應麟回家,跟他家長輩說了幾句寬心話。 趙員外簡直恨不能把他留下當孫子,把那個不叫人安心的活猴子換給崔家。崔燮含笑安慰他們:“其實應麟兄也不喜那些應酬,只是羨慕文人風氣,愿意聽前輩才子談詩論文罷了?;仡^我抄錄下文會上的詩詞給他帶回來,他也就高興了?!?/br> 趙大伯說:“是啊,你回頭抄些詩……” 嗯嗯?你這告狀不讓別人去的,自己怎么能要去呢?! 崔燮十分自然地說:“我和同窗都不熟悉,難得他們邀請我同行一次。若是無緣無故就推辭了,只怕別人以為我是以家世驕人,以后不愿意再跟我來往?!?/br> 原來如此。趙員外連連點頭:“說的是這個理,你們讀書人就該多做做詩會文會的。應麟這孩子要不是我實在不放心他,也該讓他跟著出去見見世面呢?!?/br> 趙應麟氣得小臉一鼓一鼓的,崔燮怕他氣出個好歹來,也對他父祖夸了兩句:“應麟兄是有擔當的人,定然知道輕重,不會被外面浮華風氣帶歪了心思的?!?/br> 辭別趙家祖孫,回到家里,捧硯就有點擔心地問他:“大哥真要去參加那個詩會?你身上還虛著,重陽那日山里又冷,不會叫寒氣逼進傷口里吧?” 其實有謝千戶送的傷藥和請的御醫,他屁股上的傷疤早都平了,肩上也只是一點淡紅的刀痕印檁,先前還有一點微癢,現在已經完全沒有感覺了。 崔燮隔著衣服摸了摸傷口,笑道:“我身上的傷早好了,只是你跟你爹擔心太過了,不信你摸摸?” 捧硯搖了搖頭:“我摸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太醫。算了,我叫黃大嫂給你絮個薄棉襖穿在里面,寧可穿多些,也別叫它受涼?!?/br> 崔燮笑了笑,目送他跑向院子里,自己轉身去了后面的工作室,詢問匠戶們刻版要花多少時間,能不能趕上重陽詩會。 雕版匠人都笑:“俺們極快的也要四五天才能刻出一張版。捧硯小哥給俺們數了,這書刻出來許有百來張版,單刻字也花得三個多月。圖又還要印成彩版的,須得多刻幾版出來套印。如今都交閏八月底了,重陽哪里趕的上,十一月里能印出書就是早的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