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舉_分節閱讀_24
他想替這些工人請罪,讓東家通容他們幾天,好把這些日子的工錢拿到手。誰料他還不曾開口,崔燮便說:“差多少日子,就去干完了再說。這院子既已租給王家了,你們就把雕版工具收拾收拾搬到我那院子里,從別家交接回來就在后罩房找個干凈空房干活。若有誰沒地方住的也可以搬過去住?!?/br> 店伙們都驚喜交加,一個沒家累的雜工當即就說愿意搬過去住。計掌柜還有些驚恐,期期艾艾地問他,打算怎么處置他們父子。崔燮淡淡瞥了他一眼,高深莫測地說:“且先記著吧。到年底結帳時再看?!?/br> 只要不把他們送進縣衙,這對父子就覺得是天大的運氣了。兩人千謝萬謝地下去,先好生把店面擦洗了一遍,打定主意以后要拼了命地經營,好讓東家饒恕他們的罪過。 書店后院里鬧得歡勢的王家人也沒走。王大官人假借給他們做見證人,從兩位嬌妻外室手底下逃了出來,頂著一張花里狐哨的臉跟他們坐了半天——也虧他坐得住。 待到崔燮遣散了伙計,請中人們到廳里吃酒,他才活動活動腰桿兒站起來,笑著說:“崔義士真是海樣的心胸,我原以為你家仆人背著你租出院子,你怎么也得把那掌柜的拿去縣衙治罪,再把書店后的院子收回去。要么我頂著這張臉在這兒坐著,我這是怕你把院子收回去,等著跟你講理呢,想不到你是這么個講道理的人?!?/br> 收什么房,上哪兒弄一百兩銀子賠他。 這群工匠伙計到現在還沒跑干凈了,就是模范忠誠員工,院子租就租了吧。主席還教導我們“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呢,他也是個簽過三方協議,差點正式上崗的圖書館員,敢不跟隨著偉人的腳步前進? 反正崔家老宅有個小后院,兩層臨街的后罩房,足夠當員工宿舍和工作室的,沒必要為了這院子費錢。 崔燮微笑著答道:“公子當初既給了銀子,保住了我家的雇工和院子,那這里自當是給公子住著。我還沒跟公子道謝呢,當初書坊被淹事是我不知道,若早知道,早該上門拜謝王公子援手之德了?!?/br> 王大官人受寵若驚地一笑,嘴角那道血痕都快綻開了,疼得又“嘶嘶”了兩下,連忙握住他的胳膊:“咱們都是豪杰義士,不用學那酸書生,一口一個公子什么的。我看你年紀比我小幾歲,叫我一聲王大哥就好,我就托大叫你一聲崔兄弟了!” 崔燮推辭道:“不敢不敢,在下也不過是個讀書人……” “那你也不是一般的讀書人?!蓖豕釉谒珙^用力一拍,要不是他坐得筆直,差點就給拍躺下去:“剛才我看了你肩頭上,好獰惡一個長疤,是真見過血的壯士才有這般傷口。我平生最愛勇士,回頭你到我家去,我家有好大的演武場,好幾石重的角弓,口外來的良馬,你愛騎射也好,比試劍法也好,我都能陪你練!” ……謝謝,等我回家練二十年一定跟你比。 崔燮剛想謝絕,心里忽然閃過一道念頭,目光掠過他青紫腫脹的臉,問道:“王兄真個會武?”那怎么讓兩個纖纖弱質的女子打成這個模樣? 王項禎順著他的目光摸了摸嘴角,疼得呲了呲牙:“我平生就有些毛病,看不得美人兒難過,不過是幾道指甲印子,劃就劃了吧。我又不舍的打了她,又不忍心休了她,除了忍熬著還能怎地?!?/br> 崔燮雖然覺得養外室不對,但對他逆來順受的態度倒也有些佩服,不由地拱拱手說:“王兄好修養。只是王兄的令正已知道了這院子里的乾坤,以后這邊恐怕也難得清靜了。在下這書齋卻還要再開,只能請王兄多考慮一下將來該怎么安排那位……姑娘?!?/br> 王項禎不知是被打的還是吵架時喊的沙啞的嗓子答道:“噯,回頭再說吧,月姐的事我一時想不好怎么辦,還得從長計議。不過崔兄弟,哥哥我有件事求你——” 崔燮抬眼看著他,無聲表示出疑問。 王項禎被那雙眼晃了一下神,停了半拍才想起呼吸來,低下頭干笑著說:“請崔兄弟在哥哥這張臉長好之前先別回這書齋了。月姐這婦人有些水性,有你這般風流年少的人物在前頭出入,我怕那書院二門不太牢靠,鎖不住別人的腳?!?/br> 崔燮點點頭,平和地答應了:“王兄的內眷在后面住著,我自然要避嫌。這書店平日里有掌柜看管,無事我也不會多來?!?/br> 王項禎嘴唇微動,叫嘴角那道傷拉扯得臉龐有些扭曲,按著臉笑道:“我不會讓崔兄弟白吃虧,回頭我帶你去三間房江mama家,她家的……” 他一揚臉,目光掃到崔燮干凈的臉龐和眼神,自己便把后面的話吞了,輕咳一聲說:“回頭為兄送你一匹小馬吧。義士還需良馬配,你騎馬挎劍應該也挺好……挺好的?!?/br> 一匹馬少說要十兩銀子,真是良馬的話上百兩也買不下來,這禮可不能輕收。崔燮連忙推辭,王項禎卻揮了揮手,說:“行了,哥哥自有打算,等我這張臉養好了再來見你!” 他夫人鬧了那一場叫外人撞見,臊的早早就回家了,那位外宅也老實縮進房里,叫人鎖了院門。崔燮也不管那家人將來怎么鬧,陪著幾位中人吃了一頓酒,拿著店里真正的帳冊回了家。 那個雜工比他們還早就到了家,讓張mama安排到了后罩房。崔燮過去關心了他一下,只見那屋里擺上了崔源父子的舊床,有副王秀才留下的舊椅當工作臺,盆桶布巾一應俱全,倒也住得人。 房間角落堆著一箱切削好木板,桌上還有些匆促堆放的紙、墨、膠、礬,李進寶局促地說:“這些都是店里見有的材料,我想著公子過不多日就要印書,索性拿來了。公子不問我們在外頭私自接活的事,我也知道感恩,就想預先把板子和料制好,等匠人回來就能即時開工了?!?/br> 印刷其實也不著急,他還沒定下要印的內容來呢。崔燮也不敢一下子弄太激進,便只問他:“咱們家店里印過彩版書嗎?” 李進寶愣了愣,反問道:“公子是說拿杏黃紙、磁青紙的做底,往上印字?那紙不說印上字看不看的清,可是二三兩銀子一刀的價銀,咱們印不起!印不起!” 崔燮沉吟了一下,道:“不是那種,而是在印刷中以不同顏色印字畫……” 他印象里的春宮圖好像都是彩色的,可是化學書里寫著,最早的饾版拱花技術是從明末的《蘿軒變古箋譜》《十竹齋箋譜》才出現的。不知成化年間的套色印刷技法發展到了哪一步,一次拋出最新技術會不會太驚世駭俗? 李進寶看他仿佛陷入沉思似的,忍不住開口叫了他一聲:“公子?我卻不曾聽說書上的字有換顏色的,那看著不如墨字舒服吧?” 崔燮搖了搖頭,咬著唇問他:“不提印什么,能像謝公箋那樣給紙染出底色,上面更用不同的顏色印圖像嗎?” 李進寶“啊”了一聲:“原來是要染箋紙?是你們讀書人寫詩作文章用吧?若只染個松花、槐黃倒現成方便,刻個花邊欄也不花多少力氣,叫匠人晚上趕趕就能弄出來。只是涂布粉蠟要多費些工夫?!?/br> 有技術工底,做起新的來就是事半功倍了。崔燮有些驚喜地問道:“市面上有的你們都會?” 李進寶乍著手說:“不敢說都,南面那些描金描銀的我們就沒做過,不過一般染色、涂布的粉蠟箋也是會的?!?/br> 崔燮垂眸思索了一會兒,微微頷首:“你明天跟你們掌柜的說,要他把染紙的顏料和工具買齊了,缺什么就找崔源要錢,你們看著把能染的顏色花樣都弄出來給我看看。再問問還有哪個工人要搬進來,我好找鄰居于木匠訂幾房家具——只是樣式會簡陋些?!?/br> 李進寶激動得連連點頭:“多謝公子,我們但有個地方住就好,還挑什么樣式?不瞞公子說,去年大水之后小人連飯都討過,窩棚也住過,要不是掌柜把那院子——” 他驀地住口,低下頭偷眼瞄崔燮。 崔燮微微扯動嘴角,一甩袖子轉了身:“天色不早了,你休息吧,我先走了?!?/br> 他今天又拿著個劍威脅要打死人,又逼計掌柜父子交帳,還把這些工人找回來簽賣身契……干了這么多反派大BOSS的活,也難怪李工怕他。他還是自覺一點離開,別給人家嚇出心臟病來吧。 第25章 崔燮覺得自己有無數的事要干, 但早上起來之后, 他還是硬生生把自己按在桌前,先用自己練慣的顏體抄了半天的《四書章句》。 之前臨寫圣旨時, 捧硯只說他的字跡比原先好看, 并不覺得奇怪, 他也就不再汲汲仿寫原身的字跡,而是借著抄書的工夫, 一邊練字, 一邊背記內容。 他硬盤里那版書是原文、章句、集注混雜印下的,讀起來不夠連貫通順。自己抄書時就把原文單抄一版, 注釋單抄一版:寫原文時在心里默默回憶注解, 抄注解時則回憶著原文內容, 兩相對照著背記得還能更牢。 背到《論語》《孟子》,他還自己畫了個樹圖,以各章標題為主枝,逐章細化填入原文和注釋, 紙上只寫上廖廖幾字提示, 在腦中補完全篇。 不過這種圖不好叫人看見, 他畫好之后立刻就團成一團,泡進在茶杯里漚爛,連著茶渣一起倒進窗下花池里。 計伙計過來巴結主家,給他們家灑掃庭院時看見了那團紙,連忙念了幾聲文昌帝君,還叫崔源給了端個炭盆燒紙。崔源不特給他燒了個炭盆, 連著火箸一并送來,進門更是絮絮叨叨地說數落他:“哪有把寫了字的紙張倒進土里的?寫了字就是沾了文氣的,須得敬惜著,若是不想要了就好好燒了,這么糟踐它怎么成……” 崔燮看見火盆眼都亮了,沖著他笑了笑說:“源叔你想的真周到,我就是一時沒想起要火盆來?!?/br> 崔源嘆了口氣:“少爺是嫌我老兒說話嘮叨了吧。這是計伙計見你丟泡爛了的字紙才叫我端來的,早先不曾見你丟紙,我也沒想起這事來。你往后自己記得敬惜字紙,小心文昌帝君見怪?!?/br> “我知道,我只是一時順手,以后再有廢紙必定都好好燒了?!彼J錯態度相當良好,當即拿了幾張寫滿字的廢紙扔進火盆。通紅的炭火舔上紙面,頓時燒得紙邊焦黑翻卷,燒剩的紙灰星星點點落進盆中雪白的冬灰里,很快融成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