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籬甩開阿姨的手，似是在問自己，又似是在問祝生。她幽幽地開口道：“……有什么意義呢？”

    祝生擰起眉，“爸爸他……”

    “是你害死了他?！苯h的語氣很淡很淡，她走向祝生，碾過地上的百合花。柔軟的花瓣在她的腳底被破碎，漫過的清水又將其揉皺, 只留下清清淡淡的百合香。江籬疑惑地問道：“難道你從來都沒有愧疚過？”

    祝生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又是這副表情?！苯h偏過頭來，歲月并未在她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 只是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帶出了漂亮的肩頸線條，美得不可言喻。她慢慢地笑了一下，把手放到祝生的臉上, 撫摸而過，“你的眉毛, 你的眼睛，還有你的嘴巴，都和我長得一模一樣?！?/br>
    指甲稍微用力，江籬問她：“可是為什么, 得到愛憐的從來都只有你？”

    阿姨見狀，輕聲勸慰道：“夫人，先生以前一直以為你重的?！?/br>
    “是嗎?！?/br>
    江籬松開手，“我讓他從我們兩個人里選一個, 他選擇的那個，永遠都不是我。他張口閉口，都是我們家生生。我們家生生多聽話，我們家生生不哭也不鬧，我們家生生有多討人喜歡……說得再多，我也不會喜歡?！?/br>
    祝生輕聲道：“我知道你討厭我?！?/br>
    “你明明知道，只要有你在，我就不快活?！苯h冷冷地問道：“既然你真有那么聽話，為什么不肯乖乖地待在你舅舅那里，一定要回來……看我發瘋？”

    “你——是故意的?！?/br>
    江籬不輕不重地留下這句話，面無表情地回到樓上。

    “夫人……唉?！卑⒁涕L長地嘆了一口氣，不太放心江籬，追著她到了樓上。

    祝生俯身撿起自己買回來的那束百合花，手指掠過碾碎的花瓣，忽而對系統說：“我也恨過她?！?/br>
    “……但是當我看見她在我的門口自殺，我又突然恨不起來了?！弊Ｉ寻俸匣ㄈ舆M垃圾桶，茫然地說：“以前我偷偷躲在衣柜里哭，爸爸哄我說，mama只是不太舒服而已。如果她的病好了，她就會抱住我，也會溫柔地對我笑，而不是用力地把我推開?！?/br>
    “但是我只會讓她更加難過?！?/br>
    系統小聲地安慰道：“生生，你還有我?！?/br>
    想了想，系統又補充一句：“還有嫉妒、傲慢、貪婪和懶惰！”

    祝生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臨近傍晚的時候，祝生幫阿姨給花園里的植物澆水，謝清讓打來電話，問祝生自己來不來這里接他。祝生把灑水壺放下來，笑瞇瞇地說：“算啦，太久沒有回過家，想在家里多待幾天?！?/br>
    電話那邊的謝清讓沒有開口。

    祝生又說：“一看見你，就想讓你親我一下，再抱一抱我，我的肌膚饑渴癥越來越嚴重了，不能再這樣縱容它發作了?！?/br>
    謝清讓語氣淡淡地說：“隨你?！?/br>
    他那邊結束通話，祝生接著澆水。

    期間阿姨出來過幾趟，見祝生始終有點心不在焉，便不太放心給靳寒川打過去一通電話。沒過多久，黑色的車輛開進祝家，靳寒川對著祝生開了雙閃燈，而后緩緩降下車窗，男人抬起下頷，不由分說地開口道：“上來?！?/br>
    祝生茫然地問道：“舅舅，你怎么來了？”

    靳寒川沒有回答，只是又重復了一遍，“上來?！?/br>
    “去哪里？”

    靳寒川漫不經心地說：“吃飯?！?/br>
    祝生搖了搖頭，“我不想出去?！?/br>
    靳寒川輕輕的“嘖”了一聲，一只手隨意地搭到外面，黑沉沉的眸盯著祝生。怏怏不樂的少年如同打著卷的寄生草木，精致而漂亮，卻又有著極為柔軟的天性，靳寒川漫不經心地說：“醫生讓她靜養，盡量不要有太大的情緒起伏?！?/br>
    祝生擰起眉。

    靳寒川的語氣散漫，卻又帶著幾分不容拒絕的強勢，“上車?！?/br>
    祝生抿了抿唇，半晌終于“嗯”了一聲，還是乖乖地坐上車。

    靳寒川把祝生帶到了一家私人會所，他應該常來，服務生只問了一句“靳總，是不是和以前一樣”，靳寒川頷首，得到回應以后，服務生把靳寒川與祝生帶入包廂，又先給他們上了幾瓶紅酒。

    骨節分明的拿起酒杯，靳寒川給自己斟滿紅酒，他低頭輕啜一口，瞇著眼睛問祝生：“你喝不喝？”

    祝生偏過頭，眨著眼睛說：“我不會喝酒?！?/br>
    “不會喝酒？”少年的瞳眸烏黑，而紅酒則芬芳至極。靳寒川透過瑩潤的酒光望過去，祝生白皙的膚色覆上別樣的艷色，他稍微挑起眉，心思微動，把手里的玻璃杯推到祝生那邊，似笑非笑地說：“嘗一口，甜的?！?/br>
    祝生似是當真從未碰過酒，他好奇地問道：“會不會醉呀？”

    靳寒川回答：“和果汁一樣?！?/br>
    聞言，祝生拿起酒杯，晃蕩的紅酒映出他的眉眼，少年輕輕地抿了一小口，隨即蹙眉道：“不是甜的?！?/br>
    靳寒川低笑。

    “靳總，你這廝可真是掃興，前幾天怎么都叫不動你，非說是公司有事，今天可讓我給逮著了?！?/br>
    有人推開門，大搖大擺地走進來。那人望見祝生先是一愣，而后拿手肘撞了一下靳寒川，笑嘻嘻地問道：“你這是打哪兒騙過來的小美人兒？”

    靳寒川瞥他一眼，懶得搭理。

    沈清疏扭頭sao擾祝生：“哎，我說，小美人兒，你和我們靳總是……”

    “不對，我應該先向你介紹一下我自己?！彼硷w色舞地說到一半，忽而正襟危坐，“我是靳總的朋友，絕對不是狐朋狗友那一卦的，我可是實打實的事業型兒——看見沒有，這家會所就是我開的。小美人兒，往后你可得多來給我照顧照顧生意，我給你打六折?！?/br>
    停頓了一會兒，他自來熟地又說：“我姓沈，叫沈清疏，應該比你大不了多少歲，你可以直接叫我沈哥哥?！?/br>
    靳寒川嗤笑一聲，“他是我外甥?！?/br>
    沈清疏從善如流地改口道：“……或者沈叔叔?！?/br>
    祝生笑得眉眼彎彎，“你好，我叫祝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