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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破帽子,”肖紛迪狠喘一口氣,一把將草帽奪了回來,翻來覆去檢查了幾圈,嫌棄地把上面的手指印兒扯平整,“這是我……我哥早上特意去給我買的!” 小胖喘了會兒,又對昨晚那三碗紅燒rou扼腕嘆息了好一會兒,才被同組的同學叫走了,說是得趕緊畫完,他奶奶又給他做紅燒rou了。 肖紛迪這兩天吃得少,隨便跑幾步就脫了力,這會兒還沒緩過來,他隨意擺擺手趕人,“走吧走吧,我歇會兒?!?/br> 小胖的奶奶家就在村兒里,他晚上回去住,他那間宿舍就空了出來,肖紛迪尋思著申請來給夏亦流住,反正他那邊也殺青了,正好來陪他。 肖紛迪靠著樹歇夠了,這才開始打量起周圍環境來:這是一片樹林,中間不知道是不是知了在叫,林子不算深,雜草叢生,隱隱約約能看到幾口井,這應該是一片廢棄的試驗基地。 隨著這幾年科學的發展,這樣的試驗井不少見,基本都是在鄉下,為了安全著想,廢棄試驗井分布的地方都不建房,除了這種荒山野嶺的寫生活動,也沒啥活動能碰到了。 肖紛迪直到現在都忘不了他參加比賽時,腳一踏出車門就被熱風灼傷了,又是抹牙膏又是冷水沖的才沒落疤。 山里的風跟城里的不一樣,吹過來的時候帶著絲絲涼意,臉上的汗水一蒸發,涼快了不少,他把后腦勺往后靠,愜意地闔上了眼。 突然白光一閃,腦海中閃現一些破碎的畫面。 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天氣也這么熱,那時候,他才七歲。 小時候,他們好幾家人家住在一個大院兒里,基本每家都有個小孩兒,夏亦流是這群孩子的孩子王,帶著他們捉泥鰍,挖蓮藕,抓螞蚱,一群小孩兒整天咋咋呼呼,這天,院兒里新搬來一家人,那個哥哥十五六歲的樣子,長得非常好看,就是臉太冷了,每次只要他一靠近,那群小淘氣就一呼而散,嘴里喊著:“下冰雹啦!快跑呀!” 久而久之,這句話就成了這群孩子之間的暗號,只要他們當中有一個喊了這句話,就代表那個新來的哥哥來了,大家就會自動把喊這一嗓子的小伙伴當成指揮官,聽從指揮,呼啦一聲四處奔散,找地方躲起來。 而他們這群平均年齡不超過八歲的孩子們,不喜歡和這個大哥哥玩兒,背地里開小會,統一叫他“冰雹哥哥”,也不知道是誰先說的,后來傳得有鼻子有眼的——冰雹哥哥會吃人。 起初,小紛迪也跟其他小伙伴一樣,把這個大哥哥劃進大人的行列,一直都敬而遠之,畢竟一群熊孩子,可沒少被大人收拾,直到后來有一天傍晚,冰雹哥哥一個人立在院子里,手指間夾著一支煙,那一點火星子正裊裊飄著青煙,冰雹哥哥一動不動,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哪兒。 他身高很高,眉眼青澀,就這么一言不發地站著,顯得孤獨,他不是大人,也不是孩子。 小紛迪突然覺得,冰雹哥哥好像……有點可憐。 他屏氣凝神,咽了咽口水,決定幫小伙伴們探探冰雹哥哥的虛實,他攥著拳頭給自己加油打氣,然后,邁著小短腿一點點挪過去。 因為雙眼一直看著冰雹哥哥的背影,腳下一個沒留意,踢上了突起來的鵝卵石,一個趔趄往前一撲,小小的身體失去了平衡,瞬間天旋地轉,一雙眸子瞪得大大的,腦門兒眼看就要磕花壇上了。 突然,腰身一緊,他不再往下墜,出現在他上方的是冰雹哥哥那張沒有什么表情的冷臉。 那張臉幾乎稱得上是完美,白白嫩嫩,毫無瑕疵。 “小孩兒,不怕我吃了你嗎?” 七歲的小紛迪小小的身體長得跟棵豆芽菜似的,那點營養全長舌頭上了,他比同齡的小朋友都口齒伶俐,吵架從來沒輸過,每次惹了禍又打不過,就躲在強壯的小伙伴身后叫囂,在他的煽風點火下,他們院兒里每一架都打得很熱鬧。 牙尖齒利的小紛迪突然就啞火了,呆愣愣地看著冰雹哥哥。 “嚇傻了?”冰雹哥哥抱他起來,又把他放到地上站穩,半蹲下來,捏捏他軟乎乎的臉,“別害怕,我也跟你一樣,吃糧食,吃榛子蛋糕,喝百香果茶,不吃人?!?/br> 小紛迪的小臉瞬間變得紅撲撲的,小手捻著背帶褲不知所措。 冰雹哥哥怎么什么都知道? 岑弋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了下來,靜靜地抽煙,也不逗他了。 小紛迪突然想起,院兒里的大人們都說,岑弋的爸媽要離婚了。 岑弋就是冰雹哥哥。 原來,他是早就認識岑弋的。 第46章 冰雹哥哥 小紛迪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躡手躡腳地爬到岑弋腿上,兩只胳膊抱著他脖子,軟軟地喊了聲:“冰雹哥哥?!?/br> “你們那群小家伙都是這么叫我的嗎?”岑弋幾個月一來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即使笑了,他右眼下角標志性的淚窩卻沒有顯現出來。 小紛迪認真地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夏亦流說,你太冷了,但是你又不像雪,雪是軟的,大家都喜歡,” 那時候,他說話口齒清晰,語速也還沒能快到吃掉那個“亦”字,聲線也是稚嫩的。 “所以,我像冰雹,大家都不喜歡?”岑弋一只手把人托住避免小朋友掉下來,說這話的時候也沒什么語氣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