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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那侍從看著院中已初顯的生機道:“春意不是已經來了嗎?” 宋振邁步向外走去,一聲輕語散在他的身后。 “還遠著呢?!?/br> …… 正殿中,復玄處理好了案上堆積的文帖,顧不得休息,便起身走到內室,開了封鎖靈陣,進了密室之中。 與略顯昏暗的外殿不同,密室四周燭光通明,將室內的每一寸都照得通亮,猶如在這密室中不能存在一絲一毫的黑暗。但燭火雖明,卻給人一種強行溫暖的冰涼。 密室中央放著一座冰棺。 復玄脫了繁瑣的外袍,坐到了棺旁。 冰棺中,林巉依舊靜靜地躺著,他閉著雙目,眉宇沉靜,仿佛只是在沉睡。 復玄摸了摸他的臉,如舊的冰冷至極。 一股股精純的靈力通過復玄的指尖沒入林巉的眉心。 這十一年來,復玄都是如此為林巉保存著身體,哪怕每日要耗費巨大的靈力,他依舊一日未落。 可無論他如何努力,都只是暫緩這具軀體的消散速度而已。 神魄散后,軀體空無,自然也留不了多久。 復玄卻整整將其強留了十一年。 可林巉身體的潰散之意也一日勝過一日。 總有一天,他會失去林巉。 想到此處,復玄右額角的心魔紋瞬間愈發殷紅起來,那心魔紋蔓延至他的眼角,襯著他一雙死寂沉沉的眼,隱隱顯出一種即將失控的瘋狂。 他的心魔紋早已藏不住了。 這十一年他探尋過無數復生之法,甚至以命換命之法,可無一有用。 恐慌日日夜夜地伴隨著他,幾乎快將他逼瘋。 復玄輕輕低頭,額間與林巉的額間抵在一起。 “師父……”他輕聲道。 “今日我有好好修煉,也有好好批閱文書?!?/br> “這段時間那兔子煩人得很,我將它丟給宋振養了?!?/br> “院內開了株梨花,看著雪白干凈得很,要不要我讓人折幾朵放到屋里來給你看看?” “重山派又來人了,他們想把你接回去?!?/br> “我不想……” “我不能讓他們帶走你,我不能讓任何人帶走你?!?/br> “你也好久都沒回重山派了,可恕徒兒自私,不能讓你回重山派,待你醒了,我再帶你回重山派,可好?到時我親自向師伯師叔們謝罪?!?/br> “妖殿里新來了個廚子,據說最善做點心,花樣也多,你不愛吃甜,我可讓他做清淡些,改日帶來讓你嘗嘗?!?/br> “十一年了,我怎么做才能讓你回來?師父,你告訴我?!?/br> 這么多年來,他猶如時時都站在深淵旁,身后只輕輕連著一根如絲的線扯著他,那根線叫“林巉”,是他唯一的理智,也是他唯一的念想。 人這一輩子,總要有個念想。無論是好的念想,還是壞的念想。 “師父,這么多年了?!彼﹃涞拿佳郏骸澳銖牟豢匣貋硪娢?,也從不肯入夢?!?/br> “你來一次我夢里吧,就來一次,讓我好好看看你,哪怕就讓我看你一眼?!?/br>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是我愚鈍,錯把師父苦心當薄情,我知道師父想讓我好好活下去??墒菦]了你,你讓我怎么活?” 復玄低著頭,垂下的額發遮去了他的半張臉。 “徒兒知錯了?!?/br> 一滴淚落入冰棺之中。 “徒兒真的知錯了?!?/br> “你就入我一次夢吧?!?/br> 可棺內人依舊閉著眉目,不能言語,這密室內沉寂著,連帶著燭火都染上些許足以讓人窒息的靜默。 復玄靠在棺上,同樣閉上雙眼,他守著他的棺中人,外面的天色一絲也透不進這間屋子。 他隨著他一起沉眠,再睜眼時,眼中依舊是一片死寂。 他的夢中還是如同以往一般,只有茫?;煦绨瞪?。 “你還是那么狠心?!?/br> 復玄看了看林巉,自棄般地笑了笑。 他低頭,在林巉眉心印下一吻。 “不知睡了多久,若是久了,宋振怕是已經在外面等著了?!?/br> “我明日再來看你?!?/br> “……” 這一覺睡得不止有些久,復玄出了密室,才發現已經天黑了。 在殿外已經快等得急跳腳的宋振終于看見殿門緩緩打開。 “尊主?!币姷綇托鰜?,宋振立馬收了面上的急迫,行了一禮穩聲道。 “這是今日余下的文書?!彼握駥⑹种泻窈褚化B的折子雙手遞到了復玄面前。 復玄只淡淡地看了一眼。 “重山派的人何時走的?” “剛過午時便走了?!?/br> 復玄沒再問什么,伸手接過那一疊文書,轉身便要進殿。 “尊主?!彼握褚姞?,忙出聲喊道。 復玄回身,眼中是數年不化的冷意。 “您已十年沒現身過了,外面最近有些流言……當然我已經處理過了,可族中長老也經常問起您的情況,您能不能出去……” “我還沒死,也還沒瘋,讓他們不用擔心,無事莫擾?!?/br> 沉重的殿門再次在宋振面前合攏,宋振站在夜色中,周遭起了朦朦的一層晚霧,他站了許久,似有所念地轉頭看向墻角的那株桃花。 在寒意沉沉的夜霧中,那株桃花已經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