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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眼他看了太多年,早已被漫長年歲牢牢壓入他的心間。 多年來對復玄的舐犢候護之情,與復玄對他的深重傾慕之意死死縈繞糾纏在一起,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讓他呼吸不能。 恍惚中,仿佛有什么破土而出。那點感覺太過于飄渺,甚至轉瞬即逝,林巉只隱約察覺了一瞬,便又被腦中的昏沉掩過。 他應該推開復玄,他應該推開,他在腦中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說著??伤粗鴱托哪请p眼,感受著復玄急促的心跳,那鋪天蓋地的赤誠情誼猶如潮水一般包圍著他,他抵在復玄胸前的手不斷顫抖著,卻始終沒有將復玄推開。 林巉,你怎么了?生病把腦子都燒糊涂了嗎? 復玄的吻不斷落在他的唇上眉間,林巉咬著牙,渾身顫抖著,忽然就濕了眉睫。 “今天我差點把師父弄丟了……”復玄的嗓音極其壓抑,他摩挲著林巉的鬢角,帶著失而復得的懼意,滿眼的珍重,一寸一寸地碾進林巉的心間。 “我會瘋的?!睆托衷诹謳f額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林巉看著他,病中的思緒猶如千鈞,盡管他再努力地想凝聚神思,可難免又漸漸地昏沉了下去。 復玄……他在心里默默呢喃了一句他的名字。 第64章 相斗 一連三日,林巉都沒出來見人,側殿的殿門也是緊緊地閉著。復玄知道人惱了,討好似地將凌霜劍解了封送去,卻連殿門都能未進去。 解了封的凌霜劍感應到主人的方位,立時便從復玄手中掠了出去,沒入了殿中。 復玄站在殿外等了許久也沒見動靜,他正想進殿,方才沒入殿中的凌霜劍忽然間又掠了出來,它停于復玄面前,劍身忽然迸出一道極其凌冽的劍光,復玄略微一側身,那道劍光便從他身邊掠過,狠狠劈在了他身后的殿墻上,劈出一道猙獰的裂痕。 林巉不能動用靈力,但就算沒有靈力馭使,凌霜劍畢竟也是寶劍,護主時凌冽的劍意就足以守住殿門,將不敢輕舉妄動的復玄擋在殿外。 任憑復玄站在殿外,如何軟下語調討好裝可憐,那緊閉的殿門也從來都沒有開過。哪怕是不相干的唐尋揣著一兜糕點來找林巉,差點也被殿門口的凌霜劍劈到臉上。 復玄在殿外兜兜轉轉了兩天也沒敢進去,正當第三天他準備強行進殿時,唐尋忽然出現在他的身后。 “殿下,旁閣那人吵著要見真君,說再不讓他見真君他就拆了妖殿,我們的人被他打傷了好幾個?!碧茖っ寄繕O冷,隱隱間還閃過一絲未褪的殺意。 復玄皺了皺眉,他看了看側殿依舊緊閉的殿門,想了想,最后還是轉身向旁閣走去。 殿中已經把自己關了三天的林巉坐在窗前的軟榻上,明亮的日光依稀灑在他肩上,他聽著復玄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緩緩移回了眼。 殿外天色大好,緊閉窗杦的殿內卻蒙了一層稀薄的昏暗。林巉沉沉地垂著眼,日光被他盡數擋在身后,他嘆了一口氣,猶如千鈞重意盡傾其身。 寂靜的殿中,他聽著自己平緩的心跳,神色寂寂。 那日染了寒,雖難受昏沉了一陣,但修行之人向來修身養性,一碗藥喝下去一夜過后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可壞就壞在那一夜。 他自知自己向來不是心冷如石的性子,病中心神或許有所昏蒙脆弱,但也沒有往自己徒弟懷里鉆的道理。 還縱著自己的徒弟,跟自己徒弟做了那檔子事…… 林巉回想起那夜的場景,不由得又崩潰般地捂住了臉。 怎么會這樣? 怎么能這樣? 他與復玄之間本就是一團亂麻,他本想著慢慢解開,如今卻是纏得更死了。 他怎么能縱著他? 復玄對他起了大逆心思,難道他也對復玄起了心思不成? 想到此處,林巉的呼吸猛地一嗆,一口沁涼的空氣驀地侵入他的肺腑,凍得他整個心神都巨顫了起來。 他忽然站起身來,周身都緊緊繃著,一直守在殿外的凌霜劍應心而來,緩緩地停在他的掌中,他緊緊地握住劍柄,用力到骨節泛白。 簡直荒謬! 他是瘋了嗎?怎么會這樣想? 他怎么可能會對復玄動心? 不會的。 他抿著唇,臉色蒼白到極致,他的腰脊挺得極直,仿佛在跟什么對抗一般。他孤身一人站在殿中,殿中曠廣而寂靜,他一動不動地站了許久,猶如一座沉默的石塑。 殿中無邊的靜默將他包圍,一寸一毫攀上他周身,將他隱晦紛繁的心緒清晰入毫地緩緩勾勒展開。 他脫力似地跌坐回軟榻上,額間都浸出些許冷汗。 都瘋了。他想道。 都瘋了。 他垂下的眼睫微微顫抖著,坐在榻上,竟顯出幾分枯坐與精疲力盡的意味來。 可還不等他胡思亂想多久,緊閉許久的殿門便被人一把推了開來。一瞬傾斜進來的天光照亮昏暗的大殿,沒有凌霜劍作擋,輕輕松松便進了殿的唐尋一眼便看見了窗前的林巉。 “真君?!?/br> 他眼睛亮了亮,快步走到林巉面前,他伸手想抓住林巉的袖子時愣了愣,隨即像想起什么似地又垂下手,不愉地撇了撇嘴。 他蹭到林巉身邊坐下,壓糯了聲音說道:“真君怎么躲在殿里這么久?我來找了真君那么多次真君都沒見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