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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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庭上現在只有二人,四面是桌椅板凳,每個桌子前面立著牌子,黃色底黑色字的牌子。 隔著行行瓷磚,于元的牌子上寫著「原告」,周是允的牌子上寫著「被告」,為的是孩子的撫養起訴。 「我知道你又出軌了?!购韲迪蛳乱淮?,看著那方的桌子,有種自嘲的頹靡,「我留下來是為了告訴你這個的,我又被你騙了?!?/br> 沒有預想中的吵架,二人沒有實質意義上吵過架,有的只有逃避和冷戰,于元單方面地隔絕二人的關系。 也許周是允是個天生的「開放式關系」? 自帶的長卷發,清俊的眉目,長得像明星,現在長大了,側面時窺得出知性,從哪一點看,都不是「開放式關系」的人選。 周是允并沒有辯解:「你也出軌了?!?/br> 打出了一張早早準備好的王牌,翻開了從前埋下的舊賬,也許像她所說的,一切都是那場蓄意接近導致的? 也許罪人真的是自己? 于元說:「我知道你要說這個?!箍诖镞€裝著鑰匙,把鑰匙拿出來,遙遙地扔給周是允,「這個是鑰匙,你自己保管吧?!?/br> 鑰匙被扔在半空中,周是允上前幾步,用兩只手掌合并接住,緊實地扣住鑰匙,接到后打開手掌。 是貞cao鎖的鑰匙,而自己早已經把鎖打開了。 「我沒有和你分手的意思?!怪苁窃收f,「我說過對你負責的?!?/br> 于元說:「我沒有說要和你分手,我只是不想再管你了,我們的關系就隨便你定吧?!?/br> 沒有說「分手」與否,因為已經不重要了,這段關系再亂也不會更亂,為了見孩子,和周是允也不能鬧掰。 只能這樣了。 余之彬在此時進入法庭,周是允和于元互相對視一眼,沒有再多說話了,孩子剛生下來,三人對彼此熟悉,明鏡似的清楚對方會干什么。 「我沒有把你的事抖出去?!褂嘀蚰昧俗C人席上的水,「我回來取水,你們還聊么?不聊的話我把于元帶走了?!?/br> 「不聊了?!怪苁窃收f。 于元跟著余之彬出了法庭,坐上網約車,余之彬先進到后座,于元也坐在后座,不知道女人聽了多少內容。 在庭審時拿的水,現在墜在女人掌心。 半滿的狀態,手拿著瓶蓋的位置,內容物隨車停車起泛起波紋,水液涌上瓶身,又降下瓶身。 過了一個隧道,明暗交接了。 于元打算獻殷勤,幫女人拿水,剛伸出手,女人便側過身體,躲開了過于親密的接觸,下一秒水瓶直截砸在頭上。 塑料制的水瓶癟了一部分,于元已經習慣了,眼皮沒有閉合一下,把臉靠近了,頃刻被扇到副駕駛的椅背。 臉浮現出一個掌印。 「你以為我不會打你了?」余之彬說,「什么話都說,我在門口你也能跟她聊得這么好?」 于元再次把臉靠近:「你打我吧?!?/br> 「記一賬,存到以后繼續打?!?/br> 后視鏡把這一幕倒映,司機看了一眼后視鏡,把車內音樂的聲音調高了,司機在聽電臺,電臺里在放著一首粵語歌。 「誰讓我的生涯、天涯極苦悶?!?/br> 「開過天堂幻彩的大門?!?/br> 「我都堅持追尋命中的一半?!?/br> 「強硬到自滿?!?/br> 回到酒店,簡略地擁吻,正常地擁有「性」,草草了事,余之彬回了錫山,于元籌備畢業論文,等候判決書的下達。 期間周是允來了幾次,都是傾訴「想念」,出軌和未出軌的人生是一致的,都是一樣的過法。 身份證下是無限次的開房記錄。 周是允到了渝京幾次,都沒有帶來周謙,只是捧出了個自己,汗流時輕聲說于元的名字。 有的時候也不做,只是擁抱在一起,于元心想:是在外面吃了嗎? 而開庭的流程和畢業的流程緊密相扣,愈是在忙論文,愈是在忙開庭。 三個月后,癡等的判決書下達,判決書詳細地列了一條二條三條,內容是于元提出的訴訟要求,均以「不予支持」收尾。 針對撫養權的訴訟,敗訴了。 大學時的「報警」以另一種形式,回報給了余之彬,于元的漫無生門,此刻余之彬體會,階級作用在所有人。 社會是「食物鏈」,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階級,似乎「大魚吃小魚」,又似乎「國際象棋」,兵升變后能將死王。 周是允的階級不是最高,但對付她們綽綽有余,但人生不會有一帆風順,周家需要上爬,也需要顧看階級。 又說回去,財富需要世代累積,憑什么要求人人平等?只能圖怪氣運。 判決書下達后,余之彬選擇了一致的處理方式,再次進行上訴,籌備更多的證明文件,更有力的證據。 又來到了二審。 二審后再審…… 二審的結局是維持原判,收到新的文書時,已經是大四下學期,正在拍畢業照了。 于元沒有拍畢業照。 「需不需要再審?」余之彬發來一條消息,于元打開手機看到了,一個問題凝結了。 過去報警的經歷,提示于元這是一場無用功,申請再審也是浪費時間,于元回復:「不用了?!?/br> 臨近畢業了,于元簽了在「門青市」的企業,門青距離渝京又是一段距離,工作崗位是程序員,實習薪資在兩萬多還是三萬? 不在乎了,讓一切去吧。 既然決心剝奪我,那么孩子不要了,家人不要了。 更高的學歷不要了,更高的階級不要了,留下的家教資源不要了,朋友不要了,課本不要了。 如果她們追過來,在門青找的這份工作也不要了,電話卡不要了,手機不要了,衣服不要了。 于元打開寢室衣柜的門,沒有像之前一樣恨得發憤,沒有再采取極端措施,而是把寢室里的東西一樣又一樣地搬出去,用一個黑塑料袋裝著,放在學校外的大垃圾桶里。 我什么都不要了。 沒有責任,沒有家庭,沒有貞cao。 又搬下樓一個黑塑料袋,放進大垃圾桶里,手機振動了,余之彬又發了一條消息:「找了在渝京的工作,離你跟我說的單位很近?!?/br> 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下定決心。 為了敷衍,于元謊報了一個渝京的單位,說是簽了那家的合同,余之彬當了真,發的定位距離那家公司不遠,她也挑了一間房子,把看房的小程序轉發給于元,說:「我們住這里?!?/br> 房子是兩室一廳,于元點進去看了一下,很有家的感覺,要是她真的有一個家就好了。 要那種很溫馨的,暖色調的,她的愿望很簡單,在客廳里有一個電視,在洗手間有熱水和洗衣機就好。 屋子里再有一個永恒的戀人…… 吵架以后很快能和好,忠貞不渝的,最好一輩子只認定她一個人,她會愛對方一輩子的。 「我有感情潔癖?!?/br> 「認定了一個人就不會改了?!?/br> 當時就是被周是允的這句話騙了,于元站在垃圾桶旁邊,準備關閉手機,屏幕上方又出現了新的通知。 周是允也發了一條消息:「元元,我打算到渝京讀研,你工作的單位在哪里?我看一下學校哪個離得比較近?!?/br> 「啊……」于元回復了,「我在這里?!?/br> 如常地聊天,發送的是發過余之彬的假的定位信息,公司的名稱顯示的是「渝京商業貿易有限公司」,注冊資本一百萬,很漏洞百出的一個企業。 計算機專業的名校畢業,為什么會去這里?但是二人都沒有懷疑,于元也沒有認為自己發送的信息拙劣。 于元自己也覺得自己配不上簽到的公司。 天生的不配得感,自卑,即使是有「名?!沟墓猸h加身,仍舊意識不到閃光點,永遠無法扭轉的個人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