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很豐滿，實際拍攝的時候卻要考慮成本問題。

    衣服飄起來，頭發像在水里一樣繞，那都是錢??！

    汪旭權衡了一下，決定讓林苒穿貼身t恤和長褲，挽起頭發，這樣能省下不少做特效的時間和資金，但勢必會缺乏鏡頭的美感，也就比穿沖鋒衣好一點點。

    林苒說：“這明明是一個極具美感的鏡頭，而且還是孟天星暴露身份的時刻，是一個高潮點，可以給觀眾強烈的沖擊，不做太可惜了?！?/br>
    汪旭也很舍不得。之前洪姿姿拍的那版，因為時間寬裕，他咬咬牙就做了，裙子、散發，視覺效果特別好。

    他猶豫了一陣：“拍兩版，有錢就做，沒錢只能算了?！?/br>
    林苒看著分鏡：“這段看不到臉，要不用之前的？”

    “不行！”汪旭想也不想就拒絕，“洪姿姿的身段沒你好?！?/br>
    “……”洪姿姿不重拍，可能不止是片酬和番位的原因。

    林苒突然問：“劇組差多少資金??？”

    汪旭眼睛一亮：“怎么，你要投點？”

    “……”我可以當我沒問過嗎？

    汪旭搓搓手：“先前的片子和現在的劇本你都看過了，應該對我們很有信心吧？賺的幾率還是挺大的?！?/br>
    “嗯。不過投資的事，我說了不算。你讓人把材料準備好，找我們公司總裁?！?/br>
    她和李心明不懂管理，就是甩手掌柜，聘了一個職業經理人管公司，投資的事得人家說了算。

    她深知專業的事就該交給專業的人做，哪怕平時幫公司看劇本，也只老老實實地給專業意見，從不插手做決定。所以這幾年，公司投過爛片，也拒過口碑片，雖然她心里不太喜歡這樣，但自己隱得干脆，不工作、不奶人，也不好意思說什么。

    汪旭急忙點頭：“我相信你們總裁的眼光！有了資金，我們就可以好好做特效了，一定給你做得美美的！”

    林苒說：“上次的節奏感不好，多持續兩秒就完美了?！?/br>
    汪旭想哭給她看：“我也想啊，可是每一秒都是錢??！一秒頂劇組一天的開支??！”

    林苒抬了抬手，一副老佛爺的架勢：“這次做好，沒錢我來投。公司那邊不同意，我私人投?！?/br>
    “苒——”汪旭一大老爺們，感動得快哭了。

    林苒急忙打?。骸皠e激動，我只是不想自己出現的鏡頭不完美?！?/br>
    化妝時，林苒意外地接到了莫北生的電話。

    《廢墟》沒官宣，林苒不想旁生枝節，讓劇組的工作人員離開化妝間，再接起電話。

    “莫導好~”林苒笑瞇瞇地打招呼。

    莫北生沉默兩秒，輕輕一嘆：“你現在忙嗎？”

    忙是肯定有點忙的，但林苒不能這么說，問：“正好有空，莫導有事嗎？”

    莫北生沉默。

    林苒驟然感覺有事發生。

    過了幾秒，莫北生嘆息：“月桂傳媒讓投資商給我施壓，想給《廢墟》換個女主?！?/br>
    林苒驚訝：“他們怎么知道《廢墟》的？”

    “不知道《廢墟》，但猜到我要開戲了。你前夫不是來過我家？你和珵陽在我家門口一站，他們肯定就起疑了，有了范圍，自然好打聽?！?/br>
    林苒恍然大悟。

    當時為了公關，她和時珵陽說是因為要合作才見面，還說一起去看了一位前輩。唐振和周鑫都認識莫北生家的大門，當然會猜他們是要和莫北生合作。

    她剛剛給了他們一記重創，馬上合作國內最大牌的導演、拿獎最多的影帝，他們能不慌嗎？會搞黃她這個資源，真是一點都不奇怪。

    林苒知道，莫北生親自打電話來，肯定是保不住她了。

    林苒有些感動。

    莫北生是真好人！以他的地位，完全不用親自聯系她的。

    她說：“謝謝莫導告訴我這件事，我等下讓經紀人聯系你的人解約?！?/br>
    莫北生頓時渾身不自在：“林苒，我對不起你?！?/br>
    “沒事，我理解莫導，這一行大家都不容易?！?/br>
    導演有自己的表達欲和創作欲，但外界的干涉太多了。上面要卡內容和尺度，想拍的不能拍、想說的不能說；大公司高層各種利益交換，很難用到自己滿意的演員；投資商只塞人就是優秀的投資商了，可怕的是插手劇本……

    所有導演都盡力磨合這些壓力，沒有過硬的專業能力，作品便會一塌糊涂。

    這些還只是創作上的。

    當作品完成，還得求爹爹告奶奶地和院線打交道，爭取多一點排片，多一點票房。

    哪怕這個導演去年拿了年冠，觀眾對他的作品無比信任、無比期待，仍然要為了排片和院線經理喝得爛醉如泥。因為所有人都在競爭，你少一點，別人就多一點，你就可能被按在地上摩擦。

    別看現在一年幾百億的票房，但絕大多數的片子都是賠錢的。甚至那些能進電影院的只是一年產量的少數，更多的，觀眾都不知道它們存在過。

    林苒的心情突然很低落。

    她不知道自己將來會怎樣。

    她突然想，好好拍戲不行嗎？以她的演技容貌，當演員輕輕松松大殺四方，一年光繳稅就幾千萬，為什么要往導演這個火坑里跳？

    莫北生氣急敗壞地說：“這個圈子！都是被這些人搞壞了！”

    林苒回神，安慰道：“莫導，你消消氣?！?/br>
    “你不氣？你是我最看好的余玫！別人誰能演？！”

    林苒嘆氣，無比認真地說：“莫導，我不是不可替代?！?/br>
    莫北生頓覺不妙：“你什么意思？”

    他有種感覺，她接下來的話會不中聽。

    林苒說：“我知道，你們這些老導演，都有一種三顧茅廬的精神，看中了哪個演員，就特別希望他來演，不樂意換。但其實，沒有誰是不可替代的。當一部戲收獲了高票房、拿了很多獎，哪怕沒用到你最初想用的那個演員，但所有參演的演員都是最合適的！”

    “如果沒有高票房，沒有拿獎呢？”

    “那是導演的能力問題，不是演員的?！?/br>
    莫北生倒吸一口氣，有些憤怒：“如果投資商給你劇組塞一塊朽木，你怎么辦？”

    “說明我能力不足啊。像莫導這樣，哪怕換一個余玫，也絕不會是朽木。如果你覺得我是90分，新換來的人，你以最苛刻的眼光去評判也會有85分，這就是你的能力。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哪怕投資商換我的演員，也是一線換一線，演技派換演技派，就像您這樣?！?/br>
    莫北生突然被安撫了。

    是啊，換掉了林苒，新來的余玫也仍然會是演技派，甚至履歷比她漂亮，可能已經拿過好幾座影后獎杯那種。他的影片，會最大限度呈現出他想要的效果，在這點上，他比圈內很多導演都幸運。

    但他還是難受，聲音沙啞地說：“林苒，我不是生氣你被換掉，我氣的是，我一大把年紀了，還要受資本裹挾?！?/br>
    “……”

    “你這么小，我真擔心你啊?！?/br>
    林苒濕了眼眶：“莫導……”

    “你為什么想做導演？”莫北生突然問。

    林苒頓了頓，不好意思地說：“不怕您笑話。你找我演洛神時，我還是挺向往的，那時覺得明星很厲害。進組后發現，你才是最厲害的，多厲害的巨星到了你面前都要挨罵。我就想，當導演更好?！?/br>
    莫北生笑了：“那現在呢？導演還得聽資本的話，要成為資本嗎？”

    “沒那才能，只能把導演這件事做好了?！?/br>
    莫北生一嘆：“等你開戲的時候，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別客氣?！?/br>
    “好！”這樣的好意，林苒自然開開心心接受。莫北生資歷老、地位高、人脈廣，有他幫襯，在圈內容易很多。

    第42章

    掛了電話，林苒平復了一下，聯系李心明，簡單地把事情說了，“違約金能算就算了吧，反正也沒幾個錢?！?/br>
    她和《廢墟》的合同，違約金就意思意思地寫了一百萬。

    其實當初是莫北生照顧她，怕她要照顧孩子、拍畢設，萬一沒空拍戲呢？結果最后卻是他那邊出了問題。

    林苒不在乎丟了大導女主角這個資源，但心里還是難受。

    她喜歡辛淮的書，喜歡《廢墟之下》這個故事，最近有空都在揣摩余玫這個人物，也期待再一次和莫北生、時珵陽合作。

    這是一種夢想破碎的感覺。

    林苒揉揉額，讓化妝師進來繼續給自己化妝。

    化完妝，心情已經調整好，接下來的戲份沒受什么影響，順利殺青。

    汪旭對她特別感激。

    重拍本來沒空辦殺青宴，也不想辦——重拍這種事，對所有人都是陰影。

    但林苒不一樣，她是來幫忙的，汪旭還是安排了殺青宴。

    吃到一半，林苒的手機響了，是李心明。

    林苒以為是和《廢墟》解約的事，放下筷子接了，端起啤酒喝了一口。

    李心明說：“你和《廢墟》解約的事，被營銷號曝光了?！?/br>
    林苒一愣，淡淡地說：“哦，知道了?！?/br>
    “看樣子月桂傳媒想把這件事鬧大，讓圈子里知道他們在封殺你，阻止大家來找你合作?！?/br>
    十年前，月桂傳媒不上不下，也就是個中型公司。簽了林苒后，得到的東西太多了。

    無數劇本和合作邀約飛向林苒，但林苒一個人吃不下，她還不愛吃，月桂傳媒原封不動地把邀約送回去嗎？當然不是，挑挑揀揀，猛塞公司其他人。

    林苒像是月桂傳媒的燈塔，指引著投資商、合作方前來，然后月桂傳媒一步步壯大。她退隱的時候，身上的頂級資源，也都分給了公司其他小花，以至于月桂傳媒在她走后沒受什么影響，甚至少了她這個頂端優勢，其他人茁壯成長。

    林苒以為，她和月桂傳媒互惠互利，無論過了多久都會顧念舊情，沒想到終于鬧到封殺。

    她有些遺憾，不想和老東家走到這一步。

    掛了電話，她打開微博，本想去搜索李心明說的爆料，卻看到熱搜頭條又又又爆了——

    #林苒被封殺#